王携脚一落地，神识便铺展开来，覆盖了方圆数里。
“四下无人。”
王携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
这算是个极好的消息。
秘境一行消耗甚巨，此刻气海的灵力已然见底，十不存一二。
往后这数百里路途，又算不得太平。
若此时来一场争斗将灵力耗尽，就没办法回到两界城了。
“灵力只余一两成，这一路……怕是不太好走。”
王携沉吟片刻，心中有了计较。
他开口道：“周正，不若还是你来掌控道躯。”
“嗯？又让我来？”
“你幻化出一位金丹修士的气息模样。”
王携继续道。
“如此一来，这一路上的宵小之辈，定然不敢侵扰，可省却无数无谓争斗，我们也能尽快赶回城中恢复。”
这主意听起来稳妥。
修仙界实力为尊，金丹修士的招牌，此刻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周正接过了道躯掌控。
“嘿嘿，老王，你这思路太正统了，不够出其不意。”
他说着，心念微动，神魂之力与黑色道基幽光流转。
不过眨眼功夫，原地出现了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年轻修士。
其周身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微弱至极，飘飘忽忽，居然只有炼气一层的水准。
王携在识海中看得分明，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周正，你这是……？”
炼气一层？
这比不伪装更惹眼。
一个炼气一层的修士，如何敢独自在这荒郊野外行走？
“嘿嘿，摸不着头脑对吧？”
周正得意地问道。
王携默然，他确实没懂这路数。
“这就对喽！”
“那些劫道的肯定也跟你一样摸不着头脑！”
“一个炼气一层的小菜鸡，不在安全区趴着，居然敢独自跑到这荒郊野外？还他娘的能飞遁？”
周正越说越乐。
“谁看了不懵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些靠打家劫舍混饭吃的，哪个不是人精？”
“他们肯定会想，这小子是不是哪个老怪物放出来的饵？”
“是不是身上藏着什么能隐匿修为的异宝，其实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
“或者干脆就是脑子有问题，背后有护道者跟着？”
“越想越疑，越想越不敢动。”
周正嘿嘿一笑。
“等他们琢磨过来想上来试探试探的时候……咱们早跑远了。”
王携听完，久久无言。
这思路……清奇，大胆，甚至有点无赖。
但细细一想，在这人心鬼蜮之地，或许真比硬装金丹更有效。
他们又无金丹境的遁法，如此强撑，只会让人以为是一个实力大跌的金丹。
若是碰上哪个红了眼的愣头青，能不能回到两界城还两说。
“既如此，便依你。”
王携最终道。
他发现自己似乎在一次次被周正带偏的过程中，也开始尝试接受这些离经叛道的法子。
“走着！”
周正不再耽搁，驾起一道遁光大摇大摆地朝着两界城疾驰而去。
果然，这一路上不太平。
飞出不到百里，便有一道隐晦的神识从下方山坳中扫来，在周正身上停留片刻，明显带着浓浓的疑惑。
炼气一层？飞遁？这什么组合？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或强或弱的神识，从不同的隐蔽处探出，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这朵诡异的奇葩。
这些神识的主人，皆是常年在两界城附近干无本买卖的专业人士。
此刻，这些专业人士集体陷入了短暂的职业困惑。
是陷阱吗？
哪有布置陷阱弄得这么明显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有问题？
各种猜测在这些劫修心中翻滚，惊疑不定。
出手？怕踢铁板。
不出手？眼睁睁看着一块肥肉从眼前溜走？
就在这权衡的短暂间隙里，周正已经窜出去老远。
“哈哈，老王，看到没？傻眼了吧？懵圈了吧？”
周正在识海里乐不可支。
“这就叫心理战，对付聪明人，你得给他留出足够的脑补空间。”
“你扮个炼气一层还飞着，他们自己就能脑补出一部阴谋大戏，反而不敢动了。”
王携心中也是暗暗称奇。
省去了纠缠，遁光全开之下，数百里路程很快掠过。
远处，两界城的轮廓映入眼帘。
一边朝着城门方向飞去，周正一边跟王携唠了起来。
“老王，我想了想，咱要不就在这两界城落脚算了？”
“哦？为何选此地？”
两界城龙蛇混杂，并非清修良所。
“正因为这里够野，够乱！”
说起这个，周正就颇为兴奋。
“老王你想啊，这地方属于三不管地带，销赃避祸的……什么样的人没有？”
“他们手里头漏出来的东西，可能就是咱们需要的机缘。”
“那些大仙城里规规矩矩卖的东西，哪有这里流通的货色野？”
王携闻言，若有所思。
周正所言不无道理。
两界城虽险，却也是一口沸腾的大锅，沉下去的是尸骨，浮上来的也可能是机缘。
他们修炼的阴阳造化诀前路茫茫，正需要奇异思路乃至一些古老残缺的传承作为参考。
但王携思虑一阵又说道。
“眼下我们身上并无灵石，储物袋中那些灵材虽多，但若坐吃山空，又能支撑多久？”
“且大量出售珍稀灵材，极易惹人注目。”
“哎，老王，你这思路得变一变！”
“我已经想好了，咱们在两界城干个买卖。”
“何种营生？”
“售卖功法！”
王携这次是真的有点懵了。
这在他的认知里，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在此界，但凡品阶稍好的功法，哪个不是被珍而重之地收藏？
宗门以此增添底蕴，传承不绝。
散修偶然得来，多半视为不传之秘，要么自己修炼，要么留给血脉后人，哪有拿出来公开售卖的？
这行为，与败家何异？
周正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极了。
“正因大家都把功法捂得死紧，这行当才有暴利。”
“老王，你想想，咱们兜里现在有多少功法？咱们俩练得过来吗。”
“放着不就是一堆死物，既不能吃又不能用，纯属浪费。”
“但是对那些苦无合适功法的修士来说呢？”
“一门能直指金丹大道的玄阶功法，就是他们未来道途的希望！”
“咱们把功法拆开来卖，炼气篇、筑基篇、金丹篇，明码标价，或者搞搞拍卖……这得挣多少灵石？这可比只卖那些死材料来钱快多了。”
王携被周正这一套一套的说法冲击得不轻，但仔细一想，竟无法反驳。
周正继续说道。
“咱们这铺子，还可以接推演功法的活儿！帮人补全残缺功法，这可是技术活，更赚钱！”
“等咱们攒够了灵石，咱就挂出牌子，高价收购各种残缺功法。”
“能用的，咱用来推演阴阳造化诀的后续，不能用的咱推演补全了再卖出去！”
“这一进一出，良性循环，灵石滚滚来，功法也滚滚来，多好？”
只是公开售卖功法，终究让他有种出卖宗门秘传的不适感
那些玉简，毕竟是万象宗遗泽……
“老王，别纠结了。”
周正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万象宗都没了，这些功法蒙尘也是蒙尘。”
“咱们拿来用了，挣了资源，提升了实力，将来若有机会，替他们多宰几个仇家，都比让这些东西烂在储物袋里强。”
良久，王携仿佛卸下了包袱。
“……便依你所言。”
他终究被说服了，或者说，他选择了更利于他们当下生存的道路。
“此法……确是一条可行之路。”
“哈哈，这就对了！”
王携随即提醒道。
“既决定在此城落脚，你我便不能以本来面目示人。”
“两界城是东域前往万象皇朝的必经之地，商旅往来频繁，若被玄天宗的故旧认出我，恐会引来麻烦。”
“放心，这我早就想好了。”
周正拍胸脯保证。
“老板我来当！哎，真是劳累命，刚出秘境就要操心创业……”
他操控着遁光，已经接近了两界城的城门区域。
“咱先回城，找个靠谱点的渠道，把手头一些用不上的灵材卖掉，换点启动资金。”
“租房弄铺面、打点关系，哪样不要灵石？哎……”
遁光按下，在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僻静处落地。
周正散去那炼气一层的幻象，重新调整了一下气息，变成一个金丹初期的白胡子老爷爷朝着城门处走去。
两界城喧嚣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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