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教首跪在焦土上，手指深深抠进地面，指缝间渗出黑雾。他反复低语，声音从颤抖到嘶哑，最终化作一声尖锐的抽气。
赤月盯着他心口那道裂痕——原本细如发丝的伤口此刻正缓缓张开，像一张无声狞笑的嘴。漆黑雾气从中涌出，不散，反而凝成丝线，向四周蔓延，与天地间某种无形之力悄然接引。
凰云指尖微颤，命锁在她腕间忽然一烫。
“他在被吞噬。”她低声道。
话音未落，教首猛地抬头。
右眼已全然漆黑，瞳孔不见，唯有一片翻涌的墨潮。他嘴角向上扯开，笑容扭曲，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像是多人叠加：“既然守护只会带来痛苦……那就让一切……归于无。”
双臂猛然张开。
心口裂痕骤然炸裂！
轰——
一股漆黑如墨的浪潮自他体内喷涌而出，直冲天际，又如巨网般向四面八方席卷。黑潮所过，残尸、断剑、碎石尽数化为灰烬，连尘埃都未能留下。三百魔军尚未反应，便在哀嚎中崩解，魂魄未逸，已被抹除。
这不是攻击，是湮灭。
赤月瞬间横身挡在凰云前方，焚寂出鞘半寸，血炎自掌心爆发，瞬间裹住两人，凝成球形护罩。暗金火焰与黑潮接触，发出刺耳的滋响，护罩表面迅速腐蚀，火星四溅。
“撑住！”赤月咬牙，体内战意疯狂运转，《焚天战诀》催至极限，血炎再度暴涨。
就在此刻，两人交握的手心猛地一震。
命锁无端自主发光，赤红光芒自掌心扩散，如涟漪荡开。三丈之外，汹涌而来的黑潮竟骤然停滞，随即如遇无形高墙，自动分流，绕行而过。
凰云瞳孔一缩。
“它在排斥？”
“不是排斥。”赤月目光死死锁定潮心，“是回避。”
命锁仍在震颤，频率细微却清晰，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同类之物。
教首已彻底沉入黑潮之中，半截身躯没入墨浪，仅余双臂外露，十指扭曲如枯枝。他的嘴仍在开合，声音却已不属于人类：“虚无……即理。牵连……即劫。斩尽……方得清净。”
黑潮核心处，风暴凝聚。
凰云闭目，将魂力缓缓注入命锁。她不再推演天机，而是以命锁共鸣为引，逆向追踪那股与自身气息相似的波动。
星盘在掌心轻鸣，表面裂纹微亮，映出一片混沌影像。
突然——
影像清晰。
黑潮深处，无数断裂的链状物悬浮其中，每一段都缠绕着微弱魂光，似曾连接过生命与情感。它们不规则漂浮，却又隐隐构成某种阵列，中心一点，光色最浓。
“命锁碎片。”凰云睁眼，声音冷峻，“不止是我们的命锁……所有被斩断的羁绊，都被吞进了这里。”
赤月眯眼望向潮心。
“所以‘祭’的规则，从来不只是杀人献祭。”她冷笑，“是收割命锁，喂养虚无。”
“可命锁不是法宝。”凰云低语，“它是心与理交融的产物，天生克制虚无法则。为什么会被吞噬？”
“因为有人改写了它的源头。”赤月握紧焚寂，“就像改写‘祭’的规则一样。”
黑潮仍在扩张，但速度减缓。命锁屏障稳固，黑潮无法逼近三丈之内。然而，那股来自潮心的牵引力却越来越强，仿佛在召唤什么。
教首的残躯微微抽动。
一道低语穿透黑潮：“你们……逃不掉的。它……早已苏醒。你们的命锁……终将回归本源。”
赤月一步踏前，血炎随足下炸开。
“谁说我们要逃？”
她抬手，焚寂直指潮心：“你说命锁要回归？好啊——我今日便闯进去，把那些碎片，一片不落地夺回来！”
凰云没有阻止。
她只是将星盘收回袖中，指尖轻抚命锁微光，低声：“我陪你。”
两人并肩而立，命锁交缠，赤红光芒在黑潮边缘划出一道决绝界限。
就在此时，命锁忽然剧烈一震。
不是来自教首方向。
而是自黑潮深处，某一片碎片突然共鸣，频率急促，带着强烈的求救之意。
凰云眉心一跳：“有命锁还在挣扎……它还没被完全吞噬。”
“那就更不能等。”赤月手腕一转，焚寂剑锋燃起暗金火流，“你推演路径，我开路。”
“不行。”凰云按住她手臂，“直接冲进去，你会被同化。必须找到命锁最密集的节点，那里可能是出口，也可能是陷阱。”
“那就先破一处。”赤月冷笑，“我不信这黑潮真能吞尽万物。”
她猛然挥手，血炎凝聚成一道半月形剑气，裹挟战神九斩之势，轰然斩向最近的一处黑潮漩涡。
剑气撞入墨浪，瞬间被吞噬，连爆炸声都未响起。
但就在湮灭刹那，黑潮内部竟浮现出一道模糊轮廓——像是人影，又像是锁链交织而成的巨大阵眼。
凰云瞳孔骤缩。
“那是……命锁编织的囚笼！”
话音未落，黑潮猛然翻涌，那道轮廓瞬间消失。
而教首的残躯，竟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天，浮现一个正在溃散的“启”字符印。符印碎裂处，渗出的不再是黑雾，而是与命锁同源的赤红光丝。
“它……在吸收命锁之力。”凰云沉声，“教首不是容器……他是钥匙。”
“开什么门？”赤月盯着那光丝流动的方向。
“开的是——”凰云抬头，望向黑潮最深处，“所有被斩断的命锁，重新熔铸成新的‘理’。”
风沙卷着灰烬掠过战场。
命锁微光在黑暗中明灭，如同无数未熄的誓言。
赤月缓缓抬剑，血炎顺着剑身流淌，在地面划出一道燃烧的线。
“那就看看，是它的‘理’先成，还是我的剑，先劈开它的头。”
凰云并指掐诀，魂力再次涌入命锁：“东南三十七步，黑潮最薄。那里有裂缝。”
“我知道了。”赤月点头，“你跟紧我。”
两人迈步向前。
命锁光芒随步伐震荡，三丈屏障随之推进。
黑潮咆哮，如活物般收缩防线。
就在他们踏入黑潮边缘的瞬间，命锁突然剧烈震颤。
凰云猛地停步。
“不对……那片共鸣的碎片……它在移动！它在靠近我们！”
赤月旋身，焚寂横扫，血炎撕开一道黑幕。
黑潮中，一道纤细的光链疾射而来，直扑凰云手腕。
命锁相触刹那——
轰！
整片战场的黑潮骤然静止。
光链另一端，赫然连着一枚残破的命锁碎片，其上魂光微弱，却执着不灭。
而碎片背后，黑潮缓缓分开，露出一只苍白的手。
那只手，正抓着碎片，用力往前递。
手指修长，掌心有一道旧疤。
和赤月左臂上的“祭”纹，位置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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