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日，“非假勿扰”初选大典在御花园如期举行。
蒋太后坐在凤椅上，看着底下挑选的秀女，脸色严肃。
朱昌寿表面坐得端正，手指却不耐烦地敲着扶手。
“下一个，工部营缮所所丞苏霁舟之女，苏婉儿。”
皇后果然懂朱昌寿心思，又把苏婉儿安排过来了。
只见一个穿淡青襦裙的少女缓步上前，行礼动作标准了不少，但带着点疏离感。
和其他浓妆艳抹的秀女不同，她未施粉黛，发间只插了一支木簪，手里捧着个用锦缎盖着的东西。
“民女苏婉儿，恭请太后、陛下圣安。”
蒋太后皱眉，“苏秀女，你手里拿的什么？”
苏婉儿揭开锦缎，露出一只精致的木制机关鸟。
“回太后，这是民女闲着做的报晓鸟，每天天亮时会自己叫。”
台下顿时响起窃笑声。
“真上不了台面。”
“工部小官的女儿，果然只会这种粗活。”
蒋太后脸一沉，“苏秀女，今天选的是德才兼备的女子，这些工匠手艺......”
“母后等等！”朱昌寿突然开口，眼睛盯着机关鸟，“这鸟真能自己报晓？”
苏婉儿不卑不亢，“回陛下，这鸟里面有齿轮机关，用水漏当动力，每天卯时准叫。”
“妙啊！”朱昌寿站起来，差点碰翻桌上的茶杯，“快给朕演示看看！”
蒋太后轻咳一声，瞪了皇帝一眼。
朱昌寿这才不情愿地坐回去，眼睛还黏在机关鸟上。
苏婉儿行了个礼，轻轻转动鸟尾巴的发条。
只听一阵齿轮响，木鸟居然展开翅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飞了起来。
在御花园上空转了一圈，稳稳落回她手心。
“好！”
朱昌寿忍不住拍桌子叫好，完全不管太后越来越黑的脸色。
就在这时，出状况了。
机关鸟突然发出刺耳的“咔咔”声，接着冒起青烟，晃晃悠悠地掉在台上，摔成了好几瓣。
台下顿时炸锅。
几个秀女发出夸张的惊叫，还有人直接笑出声。
“成何体统！”太后勃然大怒，“把这......”
“慢着！”
朱昌寿再次打断太后，快步走下御座，亲自捡起摔坏的机关鸟碎片仔细看。
“妙啊！这齿轮设计得巧，要是换成铜的，再调调发条力度......”
他突然意识到失态，尴尬地咳嗽两声，“朕是说......苏秀女心思巧，该奖。”
蒋太后脸更黑了，“皇帝，这种粗鄙东西也配......”
“母后，”朱昌寿突然低声。
“您不觉得这机关鸟和西洋进贡的自鸣钟很像吗？要是好好研究，对大明军工肯定有帮助。”
这话说到了太后心坎上。
她想起去年西洋使节进贡的那座自鸣钟，确实精巧，满朝工匠没一个能仿造。
见太后脸色松动，朱昌寿趁热打铁。
“再说，苏秀女是工部官员的女儿，也算家学渊源，不如给她个机会？”
蒋太后想了想，勉强点头。
“既然这样，就让她参加终试吧。不过......要是终试不过，皇帝不能再护短。”
“那当然！”
朱昌寿满口答应，偷偷给旺财使了个眼色。
旺财心领神会，悄悄退下去安排终试的“机关破解题”了。
终试安排在三天后的文华殿。
蒋太后特意加派心腹宫女在旁盯着，防止皇帝再搞什么幺蛾子。
终试题目果然特别：每个秀女面前摆着个机关盒，要求在一炷香内解开。
秀女们面面相觑，「这些......我们哪见过这个？」
有的用簪子撬，有的使劲摇，还有的直接哭了。
只有苏婉儿不慌不忙。
她仔细观察机关盒构造，手指摸着上面纹路，突然从头发上取下木簪，插进个不起眼的小孔。
“咔哒”一声，机关盒应声而开。
监视的宫女惊讶地张大嘴，赶紧派人去禀报太后。
朱昌寿强忍着激动，假装镇定。
“苏秀女怎么解开这盒子的？”
“回陛下，这盒子机关看着复杂，其实暗合八卦原理。民女只是碰巧找到关键而已。”
“好一个碰巧！”朱昌寿大笑，“朕看你是真本事！”
就在这时，蒋太后急匆匆赶来。
她看了眼打开的机关盒，又看了眼苏婉儿，眼神闪烁。
“哀家记得，”太后缓缓开口，“这机关盒是皇帝特地从西洋弄来的？苏秀女怎么懂西洋机关术？”
苏婉儿从容回答：“回太后，机关术万变不离其宗。民女虽没见过西洋机关，但家父收藏的《天工开物》《梦溪笔谈》里都有相关记载。”
“哦？那你知道这机关盒的来历吗？”
朱昌寿心里一紧。
这机关盒根本不是西洋货，是他让工部工匠连夜仿造的。
就在这时，苏婉儿突然指向机关盒内侧的一行小字。
“这盒子应该是前朝巧匠马待封做的。《西京杂记》里有记载，马先生擅长做机关盒，里面刻‘天工’二字当记号。”
众人凑近一看，果然在盒子隐蔽处发现两个小字：天工。
朱昌寿长松一口气，暗自庆幸工匠们做得够逼真。
太后疑虑稍减，但还是严肃。
“即便如此，女子钻研这些奇技淫巧，终究不是正道。”
“母后这话不对。”朱昌寿赶紧接话，“当年马皇后不也精通医术，帮了太祖皇帝大忙？才德兼备，才是女子榜样。”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抬出了太祖皇帝的马皇后，又强调了“才德兼备”。
蒋太后一时没法反驳。
经过一番争论，太后终于勉强同意让苏婉儿进技术学院。
但附加了个条件：必须同时学《女诫》《内训》这些女子德行课程。
朱昌寿满口答应，心里却琢磨怎么让这个技术天才快点帮自己研究密室机关。
选秀结束后，朱昌寿特意召见苏婉儿。
“苏秀女，”他假装随意地问，“你见过一种特殊齿轮装置吗？大概这么大，上面有奇怪纹路......”
朱昌寿比划着从《格物穷理图鉴》上看到的齿轮形状。
苏婉儿想了想：“陛下说的，难道是前朝水运仪象台上的擒纵轮？民女在父亲收藏的图纸里见过类似的......”
朱昌寿心中狂喜，正要细问，却见旺财急匆匆跑来。
“陛下，”旺财神色慌张，“仁寿宫派人把苏秀女父亲的藏书都查封了！说是要查有没有违禁书籍！”
苏婉儿脸色瞬间惨白，身子晃了晃。
朱昌寿的心也沉了下去。
「蒋太后果然起疑心了。 」
「真是送走一些魔，又来一尊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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