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县衙后院,吴良躺在摇椅上,望着四角天空,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唉——”
“大人,您这声‘唉’,拐了十八个弯,比唐公子肾虚时的气脉都长。”师爷端着茶,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石桌上,“可是为那‘江南皮革厂’采买使黄鹤老爷的事烦心?”
吴良一个鲤鱼打挺……没挺起来,又瘫了回去:“可不是吗!芸娘攥着家里的钱匣子,比看管江洋大盗还紧。本官空有满腔搞……咳咳,发展经济的热情,奈何囊中羞涩啊!”
那黄鹤老爷,乃是三日前来到清溪县的,自称是专为江南织造局采买上等生丝的皇商。此人气度不凡,言谈间对丝绸之道见解精深,随手送的见面礼都是一盒价值不菲的苏绣。他透露,此次携巨款而来,欲在本地寻一可靠合作者,大量收购生丝,价格高出市面三成!
这等好事,简直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还是纯肉馅的。吴良看得眼热,奈何启动资金需要五百两银子,用于前期向散户蚕农支付定金。他吴良别说五百两,五十两都得看夫人柳芸娘的脸色。
“大人,依老朽看,此事还需谨慎……”师爷捋着山羊胡,话未说完,就被两个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
“大人!机遇!天大的机遇啊!”
“吴兄!富贵险中求,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只见唐成与金灿灿联袂而来,一个摇着折扇强装风流,一个浑身绫罗金光闪闪。这两人听闻黄鹤之事,比吴良还要激动。
唐成一脸“我早已看穿一切”的睿智表情:“吴兄,我以我《嫖圣心得》的名誉担保!那黄鹤老爷,谈吐高雅,目光深邃,绝非池中之物!他腰间那块和田玉佩,水头十足,少说值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两?”吴良挑眉。
“三千两!”唐成斩钉截铁。
金灿灿立刻接上,唾沫横飞:“是啊大人!我已经托我在临安府的表舅的连襟的姑父打听过了,江南织造局确有一位黄姓采买!此人背景,硬得很!这项目,我金灿灿投了!哦不,是鼎力支持大人您投了!”
吴良被两人说得心头活络,但一想到柳芸娘那冰冷的眼神和更冰冷的搓衣板,顿时蔫了:“支持有屁用,本官没钱。”
“大人,您是一县之主啊!”唐成凑近,压低声音,如同诱惑夏娃的蛇,“县库里……暂时挪借一二,等那黄鹤的款子一到,立马填上,神不知鬼不觉!这利息,不就到手了?”
吴良心头一跳,此计甚险,但……利润实在诱人。他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在向他招手。
就在这时,一个温婉却带着一丝寒意的声音响起:“夫君,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柳芸娘端着一盘水果,笑吟吟地站在月亮门下。阳光照在她身上,宛如神女下凡,但吴良却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没……没什么!我们在讨论如何加强县内治安,防止诈骗!”吴良立马坐直,义正辞严。
唐成和金灿灿也瞬间变成乖宝宝,一个仰头看天研究云彩,一个低头看地数蚂蚁。
柳芸娘微微一笑,将果盘放下,柔声道:“那就好。夫君切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脚踏实地才是根本。那些来历不明的横财,多半是镜花水月。”她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唐、金二人,两人顿时感觉脖颈一凉。
待柳芸娘离去,三人才长长舒了口气。
金灿灿拍着胸脯:“嫂夫人这气场……比我家那十八个护院教头加起来还吓人。”
唐成苦着脸:“吴兄,兄弟我是真想帮你,也帮我们自己赚点零花。你看这样如何,我与灿灿,各出五十两,剩下的四百两……您再想想办法?机不可失啊!”
在两人“仗义”的怂恿和巨额利润的诱惑下,吴良内心的天平彻底倾斜了。他一咬牙,一跺脚:“干了!”
他利用职权,伪造了一份修缮县学的公文,偷偷从县库支取了四百两银子,加上唐、金二人凑来的一百两,凑齐了五百两,郑重其事地交给了黄鹤。
黄鹤老爷感动得热泪盈眶,握着吴良的手:“吴大人如此信任,黄某必不负所托!十日内,首批生丝款项必定到位!”
接下来的几天,吴良是在极度兴奋与忐忑中度过的。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腰包鼓鼓,在芸娘面前扬眉吐气的情景。唐成和金灿灿更是天天往县衙跑,已经开始规划这笔“横财”该怎么花了。
“吴兄,到时候咱们也搞个‘温泉山庄二期’!”
“对!再养点西域进口的汗血宝鸡!”
然而,到了第十天,黄鹤老爷没有出现。第十一天,依旧音讯全无。
吴良坐不住了,派人去黄鹤下榻的客栈寻找,早已人去楼空。那盒作为见面礼的苏绣,经真正的古董商鉴定,是仿造品,价值不过几两银子。
“假的……全是假的……”吴良瘫坐在公堂之上,面如死灰。那四百两县库亏空,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的头顶。
“大人!不好了!”一名衙役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夫人……夫人她拿着搓衣板,往公堂来了!”
吴良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祸不单行,另一名衙役又高喊:“大人!门外有一壮士,击鼓鸣冤!说……说咱们县衙无能,官吏腐败,他要替天行道!”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虎背熊腰、满脸虬髯的彪形大汉,一手提着熟铜棍,一手拉着一个哭哭啼啼的老妇人,龙行虎步地闯进了公堂。他声如洪钟,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还有没有王法?你是踏马什么县令!贪赃枉法,欺压良善,搞得百姓血本无归!没人管是吧,今天俺赵日天,就来主持这个正义!”
那老妇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青天大老爷……哦不,是那位壮士!您要为民妇做主啊!我那卖棺材本的钱,全被那杀千刀的黄鹤骗走了哇!县太爷他……他当初还说那黄鹤是好人呐!”
吴良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柳芸娘此时也手持“神器”搓衣板,俏脸含霜地站在了公堂门口,目光冷冷地锁定在吴良身上。
唐成和金灿灿缩在角落,试图降低存在感。
金灿灿小声嘀咕:“成哥,咱们这‘仗义’,是不是捅娄子了?”
唐成擦了擦额头的虚汗:“灿啊,这不叫捅娄子,这叫……为民除害,顺便把县太爷也给除了。”
那自称赵日天的壮士,将熟铜棍往地上一顿,“咚”的一声巨响,指着吴良的鼻子:“狗官!你勾结奸商,坑害百姓,证据确凿!还有你们两个!”他目光扫向唐、金二人,“为虎作伥,也不是好东西!今日,俺就要在这公堂之上,重审此案,还百姓一个公道!”
他大手一挥:“来啊!把原告、被告,还有这两个帮闲,都给俺带到……呃,俺就坐这儿了!”他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原本属于吴良的县令宝座上。
“你……你这是篡权!是谋逆!”师爷气得胡子发抖,指着赵日天。
赵日天眼睛一瞪:“俺这是替天行道!你这老朽,再啰嗦,连你一块审!”
吴良看着座上鸠占鹊巢的莽汉,门口手持“家法”的夫人,堂下哭嚎的百姓,以及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仗义”兄弟,只觉得一股悲愤直冲脑门。
他猛地站起,一拍惊堂木——却发现惊堂木被赵日天抓在手里。
“我……”吴良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带着哭腔的怒吼:
“我这官当得……也太他娘的憋屈了!!”
公堂之上,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那老妇人的抽泣声和赵日天粗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柳芸娘看着自己夫君那副狼狈又绝望的模样,手中的搓衣板,终究是没能立刻落下去,只是那眼神,愈发冰冷。
而我们的破产兄弟,此刻正互相使着眼色,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交流:
唐成:“灿,情况不妙,风紧扯呼?”
金灿灿:“成哥,扯不了啊!咱们那一百两还在坑里呢!再说,这事儿咱俩好像……责任不小。”
唐成(痛心疾首):“早知道这‘仗义’的代价这么大,当初就该劝吴兄老老实实吃软饭!”
混乱的公堂,暴走的“正义”,亏空的府库,盛怒的夫人,以及两个悔不当初的“仗义”兄弟……清溪县最大的一场危机与闹剧,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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