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午后,秋光正好,透过窗棂,在室内投下斑驳温暖的光影。黛玉独自在房中,正把玩着诸葛青早些时候送她的那个“太阳捕手”棱光立方。
她小心地将那晶莹剔透的立方体置于窗前阳光能照到的地方,看着千万缕七彩光芒骤然从其中迸发,在墙壁、书案上流淌成变幻莫测的斑斓星河,赤橙黄绿青蓝紫,如梦似幻。她伸出纤指,想去触碰那跳跃的绿色光斑,唇角噙着一抹恬淡而愉悦的笑意。
正玩得入神,忽听得外间脚步声响起,是丫鬟翠墨的声音:“林姑娘可在屋里?”
黛玉心下一惊,生怕这“奇珍异宝”被人瞧见,惹来不必要的盘问,连忙手忙脚乱地将那棱镜立方用手帕包好,塞进枕下,这才扬声道:“在呢,进来吧。”
翠墨掀帘而入,笑着请了安,递上一张精致的粉红花笺:“姑娘,这是我们三姑娘让送来的。”
黛玉接过花笺,展开一看,原是探春想要邀集园中姊妹起个诗社。只见笺上字迹挺拔爽利,文辞恳切,言说“风庭月榭,惜未宴集诗人;帘杏溪桃,或可醉飞吟盏。孰谓莲社之雄才,独许须眉;直以东山之雅会,让余脂粉……”云云。
黛玉看完,不觉莞尔。这探春妹妹果然是个有抱负、有格局的,于这深闺之中,竟也能生出这般雅兴豪情。她心下欢喜,便对翠墨道:“回去告诉三妹妹,我必去的。”
她略收拾了一番,换了身见客的衣裳——一件杏子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外罩一件月白绣折枝梅花的披风,更显身姿窈窕,清雅脱俗。收拾停当,便带着紫鹃,翩翩往探春所居的秋爽斋去了。
到了秋爽斋,只见宝玉、宝钗、迎春、惜春并李纨都已到了,正聚在一处说笑。见她来了,探春忙笑着拉她坐下:“林姐姐可算来了,就等你呢!”
众人说笑一阵,探春便提起建诗社的正事。宝玉第一个拍手称快,宝钗亦含笑赞同。接着便如原着般,说起起别号的事来。
探春自取了“蕉下客”,黛玉便笑她将来要“蕉叶覆鹿”,引得众人一笑。
探春也不恼,转而指向黛玉,笑道:“当日娥皇女英洒泪在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如今她住的是潇湘馆,她又爱哭,将来她想林姐夫,那些竹子也是要变成斑竹的。以后都叫她作‘潇湘妃子’就完了。”
这话一出,众人皆笑称妙。
唯独黛玉,听得“潇湘妃子”四字,又听得“想林姐夫”的戏谑之言,不知怎的,心头猛地一跳,一股热意“腾”地涌上双颊,瞬间飞红满面。
她下意识地垂下头,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遮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心绪。那“妃子”二字,隐隐触动了她心底某个隐秘而柔软的角落,让她又是羞赧,又带着一丝朦胧的悸动。她竟破天荒地没有出言反驳,只默默低头不语,任由姊妹们取笑。
一阵笑闹后,李纨便定了以白海棠为题,限韵作诗。小丫鬟们早已备下纸笔,众人便悄然各自思索起来。
独黛玉或走至院中,纤手轻抚那已染秋霜的梧桐树干,感受那粗糙纹理下的生命脉动;或倚着窗棂,眺望园中那一片被秋色浸染得层次丰富的景致,天高云淡,黄叶翩跹;或又回头与随侍的紫鹃、雪雁低语两句,不知说了什么,惹得两个丫鬟掩嘴偷笑,她自己眼中也流转着狡黠灵动的光采。
待众人差不多思索停当,李纨便命誊写。宝玉背着手,口内不绝,在廊下踱来踱去,催这个,又看那个,忙得不亦乐乎。探春、宝钗、宝玉等人皆已落笔。
轮到黛玉时,她却不慌不忙,从容走至案前,提起那支小小的紫毫,略一凝神,便俯身写下。只见她运笔如飞,姿态闲雅,仿佛不是在做诗,而是在信手描摹一幅早已成竹在胸的画卷。
李纨将众人诗作收齐,与探春、迎春等一一品评起来。最终,李纨定论,推宝钗诗为第一,黛玉次之。
宝玉听闻黛玉未得魁首,颇有些不服,嘟囔了几句,却被李纨以“论含蓄浑厚,终让蘅稿”为由压了下去。
众人又吃过一会酒果,说笑一番,见天色渐晚,便各自散了。
黛玉饮了几杯酒,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由紫鹃扶着,款步回到潇湘馆。她在书案前坐下,兀自觉得脸颊有些发热,心绪也颇不平静。
静坐片刻,她忽又抽过一张素笺,取过笔,凭着记忆,将今日诗社上众人所作的诗,一一默写下来。
看着纸上墨迹,她目光最终落在宝钗那首被评为一等的诗上,再对比自己的,不由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带笑的询问:“妹妹今日好诗兴啊,写了这许多。”
黛玉闻声,惊喜回头,只见诸葛青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正笑吟吟地望着她。她忙起身,拉他在自己身旁的绣墩上坐下,眉眼间满是见到他的欢欣。
然而,诸葛青坐下后,却忽地皱了皱眉,凑近她些仔细嗅了嗅,脸上的笑意收敛,语气带上了一丝难得的严肃:“你喝酒了?”
若在平日,黛玉见他这般神色,或许会有些心虚。但此刻她带着三分酒意,胆气也壮了些,见他虽板着脸,眼中却并无真正怒意,便一点不怕。
她反而趁着他这难得的“严肃”,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拉住他的衣袖,小幅度地摇啊摇,仰起那张因酒意而愈发显得艳若桃李的小脸,声音娇软得能滴出水来:“好哥哥~你别生气嘛。今日姊妹们建诗社,大家高兴,我才…才只喝了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她伸出小拇指,比划着,拖长了尾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以后再不敢了,好不好?”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她眼波流转,似嗔似喜,那眸光比平日更添了几分水漾的迷离,顾盼间媚态横生,看得诸葛青心头一跳,那点故作严肃瞬间维持不住,里还舍得说她半句?
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我不是不准妹妹喝酒,只是妹妹年纪尚小,身子又弱,饮酒总归伤身。等再过两年,妹妹再大些,偶尔小酌怡情,自然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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