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初立，万象更新。
理论上应该是这样的。
但实际上，摄政王府（原景王府）的书房里，气氛比上坟还沉重。
“王爷！王妃！没米下锅了啊！”
户部尚书钱大富，人如其名，长得圆滚滚的，此刻正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本比他脸还干净的账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先帝……咳，先帝爷晚年修道炼丹，修那个‘通天台’花了三百万两，炼那个‘长生丸’又花了二百万两。再加上太子之前监国，为了拉拢人心，大肆挥霍……”
钱尚书把账册摊开，指着上面那一串赤字，悲愤欲绝：“如今国库里，除了几箱子发霉的陈米，就剩下几窝耗子了！连耗子都饿得皮包骨头，昨儿个臣去查库，那耗子都不跑，眼巴巴地看着臣，好像在问臣要吃的！”
萧景珩坐在太师椅上，揉了揉眉心。
他虽然打仗是一把好手，但这“无米之炊”，他也难做。
“王爷，您看这……”钱尚书偷眼瞧着这位新上任的摄政王，小心翼翼地试探，“是不是……再抄几个贪官？”
之前抄了那一波，虽然肥了一波，但大头都用来填补军饷和抚恤金了，剩下的还要修缮被炸坏（差点被炸）的城墙和宫殿，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贪官也不是韭菜，哪能天天割？”
一直趴在桌子上画图纸的林晚终于抬起头，咬着笔杆子，一脸恨铁不成钢，“这才刚登基，你就天天喊着抄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土匪下山呢。要注意影响！要可持续发展！”
“可是王妃，这下个月的俸禄都发不出来了啊！”钱尚书苦着脸，“而且，小陛下那边……今早御膳房来报，说陛下想吃‘水晶肘子’，但御膳房连买猪肉的钱都没了，只能给陛下煮了一碗青菜面。陛下吃了一口就哇哇大哭，说朕这个皇帝当得还不如在王府里滋润……”
林晚：“……”
萧景珩：“……”
这也太惨了。堂堂一国之君，混得连肉都吃不上，传出去大周的脸往哪搁？
“不行，不能苦了孩子。”
林晚把笔一摔，站起身来，“走，去国库看看！我就不信了，偌大一个皇宫，还能真穷得只剩裤衩子了？”
……
半个时辰后，皇宫内库。
林晚站在空荡荡的库房里，看着角落里那两只确实饿得两眼发绿的老鼠，陷入了沉思。
“这哪里是国库，这简直是‘洁癖患者’的样板间。”
她叹了口气，转身问钱尚书，“除了银子，这里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回王妃，值钱的金银细软，早被先帝和太子挪用了。剩下的……”
钱尚书指了指后面那一排落满灰尘的架子，“都是些……不太好变现的物件。”
林晚走过去，随手拿起一个积灰的盒子，吹了吹灰。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
“这是啥？”
“回王妃，这是前朝进贡的‘太湖石’，说是意境高远，但在当铺里……没人收啊。”
林晚又拿起一卷画轴。
“这又是啥？”
“这是先帝爷御笔亲绘的《百鸟朝凤图》，虽是御笔，但这画工……咳咳，坊间实在是不好估价。”
林晚嘴角抽了抽。她看了一眼那画上的“鸟”，怎么看怎么像长了毛的烧鸡。
她一路看过去，发现这库房里虽然没钱，但“垃圾”倒是不少。
有前前朝留下的、款式老旧得像出土文物的宫廷礼服；有番邦进贡的、除了沉没啥用的大铜鼎；还有堆积如山的、据说有“祥瑞”之兆但实际上就是畸形的烂木头。
“这些东西，放在这占地方，还要派人守着，还要防潮防虫，每年维护费都得不少吧？”林晚问。
“可不是嘛！”钱尚书一拍大腿，“每年光是买樟脑丸防虫，就得花几百两银子！”
“那就卖了！”
林晚大手一挥，语出惊人。
“卖……卖了？！”
钱尚书吓得差点跪下，“王妃，这可是御用之物啊！虽然不值钱，但那也是皇家体面！若是流落民间，岂不是……岂不是有损天威？”
“体面？”
林晚冷笑一声，指着外面，“现在连皇帝都吃不起肉了，你跟我谈体面？体面能当饭吃吗？体面能发俸禄吗？”
她拿起那块“太湖石”，在手里掂了掂。
“在你们眼里，这是破石头。但在有些人眼里，这就是‘皇家御用’、‘龙气加持’的顶级风水摆件！”
林晚眼中闪烁着精明的金光，那是奸商附体的光芒。
“传令下去！”
“三天后，在皇宫午门外，举办大周第一届……‘宫廷珍宝慈善拍卖会’！”
……
消息一出，京城炸锅了。
“听说了吗？皇宫要卖东西了！”
“哎哟喂，那可是皇帝用过的东西啊！哪怕是个夜壶，那也是‘御壶’啊！”
“听说还有先帝爷的墨宝？买回去挂在堂屋里，是不是能辟邪？”
“摄政王妃说了，这次拍卖所得，一半充入国库，一半用来给边关将士做冬衣！这是做善事啊！买了不仅有面子，还能积德！”
原本那些因为被抄家而瑟瑟发抖的富商们，心思瞬间活泛了起来。
这可是巴结新朝廷、洗白自己、还能顺便捞个“御赐之物”充门面的绝佳机会啊！
……
三天后，午门广场。
这里被布置成了一个巨大的露天卖场。原本肃穆的宫墙下，搭起了高台，挂上了红绸。
台下，坐满了京城的富商巨贾，还有不少便衣的官员（想捡漏）。
林晚亲自上阵，担任“首席拍卖师”。她换了一身利落的红衣，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小木槌，站在高台上，气场全开。
“各位老板！各位乡亲！”
林晚清脆的声音传遍全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皇家清仓，含泪大甩卖！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首先，咱们来看第一件拍品！”
两个太监哼哧哼哧地抬上来一个巨大的铜鼎。
“这是前朝进贡的‘镇国神鼎’！重八百斤！纯铜打造！虽然旧了点，但这包浆！这锈迹！那是岁月的痕迹，是历史的沉淀！”
林晚口若悬河，“摆在家里，镇宅！摆在铺子里，招财！起拍价，仅仅一千两！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一千五！”
“两千！”
“我出三千！买回去当聚宝盆！”
富商们疯狂举牌。在他们眼里，这哪里是破铜鼎，这是通往上流社会的入场券！
“成交！恭喜这位李员外！喜提镇国神鼎一只！”
林晚一锤定音，笑得合不拢嘴。
接下来，画风越来越偏。
“这一件，是先帝爷御笔亲绘的《百鸟朝凤图》！虽然画风……额，抽象派！但这可是真迹！上面还有玉玺盖章呢！艺术价值不可估量！起拍价五百两！”
“八百两！我买了！回去挂床头辟邪！”
“这一件，是宫廷秘制、窖藏三十年的……咸菜缸！虽然缸裂了个缝，但它腌过的咸菜，那都是给太后娘娘吃的！买回去腌白菜，保证有股凤气！起拍价五十两！”
“一百两！我要了！我家正好缺个缸！”
就连坐在后台看戏的萧景珩，都看得目瞪口呆。
他看着那些平时扔路边都没人捡的破烂，在林晚的嘴里变成了“稀世珍宝”，然后被一群人抢破头，不得不感叹：
这媳妇，娶得真值。
“王爷……”
钱尚书抱着算盘，在旁边算账算得手都在抖，“这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进账五万两了……这、这比收税还快啊！”
“淡定。”
萧景珩淡定地喝了口茶（虽然是陈茶），“这才哪到哪。王妃说了，这叫‘品牌溢价’。”
就在这时，台上到了压轴环节。
林晚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锦盒，打开。
里面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砖头。
全场安静了。
这……这就有点过分了吧？卖破烂也就算了，卖砖头？
“各位，别小看这块砖。”
林晚一脸肃穆，“这是金銮殿地砖翻修时，换下来的一块‘金砖’！虽然它不是金子做的，但它是被历代帝王踩过的！它吸收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它是通往权力的垫脚石！它是步步高升的吉祥物！”
“把它请回去，垫在书桌下，保佑孩子金榜题名！垫在床脚下，保佑夫妻和睦！起拍价，一两银子！”
“轰——”
全场沸腾了。
“十两！”
“五十两！”
“一百两！我要给我儿子垫书桌！”
最后，这块破砖头，竟然以五百两的高价，被一位望子成龙的员外买走了。
……
夕阳西下，拍卖会圆满结束。
林晚坐在堆积如山的银票上，数钱数到手抽筋。
“发财了发财了！”
她把一叠银票塞给钱尚书，“拿去！给小皇帝买肉吃！买最好的肘子！买十个！让他吃个够！”
“剩下的，先把欠凉州军的抚恤金发了，再把城墙修一修。哦对了，记得给太后娘娘宫里添置几套新的暖炉，冬天快到了，别冻着老人家。”
钱尚书捧着银票，感动得老泪纵横。
“王妃……您真是……大周的财神爷啊！”
萧景珩走过来，替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累吗？”
“累是累了点，但爽啊！”
林晚靠在他怀里，看着这满目金黄（银票），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种把‘垃圾’变废为宝的感觉，简直比当王妃还过瘾。”
她忽然抬起头，看着萧景珩，眼睛眨了眨。
“夫君，你说，咱们要不要把御花园那个人工湖里的淤泥也挖出来卖？就说是‘美容养颜泥’？”
萧景珩：“……”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只要你高兴，把御花园铲平了卖土都行。”
只要这大周的江山还在，只要百姓能安居乐业，卖点泥巴算什么？
毕竟，在这个新时代，脸面不重要，搞钱……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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