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城往北,便是越走越荒凉。
起初还能看见官道两旁萧瑟的枯树和偶尔路过的驿站,可走了三五日后,眼前的景色便只剩下了漫无边际的黄土和渐渐堆积的白雪。
北风像把生锈的钝刀子,呼呼啦啦地往人脸上割。
但这跟林晚没什么关系。
此刻,她正窝在那辆经过特殊改造的“豪华房车”里,脚下踩着暖烘烘的铜手炉,身上裹着轻软保暖的鸭绒毯,手里还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
“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真是堕落啊。”
林晚惬意地叹了口气,透过嵌了双层琉璃的车窗,看着外面飞舞的鹅毛大雪,发出了凡尔赛的感慨,“夫君,你说外头那些骑马的护卫会不会冷?要不把我的‘极地保暖贴’给他们发几片?”
萧景珩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一卷兵书,正神色淡淡地翻过一页。
他今日穿了一身暗紫色的员外袍,那是林晚特意给他挑的“暴发户”限定款,上面用金线绣着大大的铜钱纹,俗气中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贵气。
“他们是隐龙卫。”
萧景珩头也不抬,语气清冷,“若是连这点风雪都扛不住,回去就该去烧锅炉了。”
【啧,资本家听了都要流泪。隐龙卫也是人啊,这大雪天的,看着都哆嗦。】
林晚撇了撇嘴,从身旁的小几上抓了一把瓜子,还没来得及磕,车身突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马车停了。
林晚手里的瓜子洒了一地,整个人差点扑进萧景珩怀里。
“怎么回事?”
萧景珩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眉头微蹙,那股子属于摄政王的肃杀之气瞬间溢了出来。
“老爷!夫人!”
车窗外传来铁牛——现在改名叫“阿牛”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雪太厚了,咱们的车……陷坑里了!”
林晚一听,顿时心疼得直抽抽。
这可是她花了大价钱改装的减震系统啊!
“陷了?严不严重?还能走吗?”
她推开萧景珩,急匆匆地就要往外钻。
萧景珩无奈地伸手将她拽回来,拿起一旁的貂皮大氅把她裹成个球,又给她戴上那顶夸张的防风帽,这才准许她下车。
车外,风雪漫天。
这哪里是下雪,简直是往下倒冰渣子。
那辆硕大无比的马车,右边的轮子已经深深陷进了一个被大雪覆盖的土坑里,车身歪斜着,像个崴了脚的胖子。
护卫们正拿着铁锹试图铲雪,但那坑太深,泥土又冻得硬邦邦的,一时半会儿根本弄不出来。
“哎哟我的车轱辘诶!”
林晚看着那陷进去半截的轮子,心疼得直跺脚,“这可是我想象中的‘移动行宫’啊,才出门几天就趴窝了?”
就在这时,一阵怪异的哨声忽然在风雪中响起。
“嘘——咻——!”
紧接着,四周原本白茫茫的雪地里,突然冒出了几十个脑袋。
“都不许动!”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呃,留下那车上的吃的!”
一群衣衫褴褛、脸上涂着乱七八糟颜料的人,挥舞着手里的“兵器”,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把车队团团围住。
萧景珩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负手而立,宽大的袖袍下,指尖已扣住了几枚棋子。
北境竟然还有如此规模的匪患?看来这里的守将该换人了。
“哪来的毛贼,找死。”
他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杀意,正要出手清理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却被一只软乎乎的手按住了。
“慢着!别冲动!”
林晚死死拽住他的袖子,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透过防风镜盯着那群“劫匪”。
“夫君,你看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
萧景珩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只见那领头的“劫匪头子”,手里拿的不是刀也不是剑,而是一把……冻得硬邦邦的咸鱼?
再看后面那些喽啰,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粪叉,还有个更离谱,手里举着个锅铲,正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们。
这群人一个个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脚上穿的甚至是草鞋,在雪地里冻得通红,与其说是劫匪,不如说是……难民。
“这……”萧景珩手中的棋子收了回去,眼底的杀意变成了疑惑。
“打劫!严肃点!”
那个拿咸鱼的头子见这两人非但不怕,还在那嘀嘀咕咕,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咸鱼,努力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可惜刚张嘴,一串鼻涕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吸溜——”
他猛地吸了一下,大吼道:“把吃的交出来!不然……不然我就用这尚方宝剑拍死你们!”
“噗——”
林晚没忍住,笑喷了。
尚方宝剑?
那条咸鱼吗?
“大胆!”铁牛怒喝一声,拔出腰刀就要冲上去,“敢劫我们甄老爷的车,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哇啊——!他们有真刀!”
那群喽啰一看铁牛那亮晃晃的钢刀,吓得哇哇乱叫,那个拿锅铲的甚至腿一软,直接坐到了雪地里。
但那个咸鱼头子却没退。
他虽然腿也在抖,但还是死死挡在众人面前,咬牙切齿道:“别怕!咱们这么多人,怕他个鸟!抢不到吃的,回去二丫她们就得饿死!拼了!”
“拼了!”
身后的喽啰们似乎被这句话激起了血性,一个个红着眼睛,举起粪叉就要往上冲。
“停停停!都给我停下!”
林晚突然大喊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喇叭(简易扩音器)。
这声音震耳欲聋,把双方都吓了一跳。
“谁说我们要打架了?”
林晚推开挡在前面的铁牛,大步走到两军阵前,像个视察工作的领导。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咸鱼头子,啧啧两声:“我说这位好汉,你这‘尚方宝剑’是不是腌得太咸了?都有味儿了。”
咸鱼头子脸一红,下意识地把咸鱼往身后藏了藏:“要你管!少废话,给钱还是给粮?”
“给,当然给。”
林晚笑眯眯地说道,“不过嘛,咱们生意人,讲究个等价交换。你们这业务能力太差,直接给钱那是施舍,我看各位骨骼惊奇,不想受嗟来之食吧?”
咸鱼头子愣住了。
这富家太太在说什么?怎么每个字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林晚指了指陷在坑里的马车,“我这车陷进去了,正缺人推。你们要是能帮我把车推出来,再帮我把前面的路上的雪铲一铲……”
她转身,从车厢里那个“极地生存包A”里,掏出几包红艳艳的火锅底料,又让人搬下来一袋子白面馒头。
“这些,就是工钱。”
在那群饥寒交迫的“劫匪”眼里,那白花花的馒头简直比金元宝还耀眼。
“馒……馒头?”
有人咽了口唾沫,“真的是白面馒头?”
“不仅有馒头,还有热汤。”
林晚一挥手,让铁牛架起一口大锅,把那几包火锅底料扔进去,又加了满满一锅雪水。
没过多久,一股霸道辛辣、足以勾起人类最原始食欲的香味,就在这冰天雪地里炸开了。
那群“劫匪”的眼睛都直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像一群嗷嗷待哺的雏鸟。
“想吃吗?”
林晚拿着个大勺子,在锅里搅了搅,“想吃就干活!把车推出来,每人两个馒头,一碗热汤!干得好的,还有赏!”
“干!我们干!”
根本不需要动员,那个咸鱼头子第一个把“尚方宝剑”插回腰带里,冲过来就开始推车。
“兄弟们!为了馒头!冲啊!”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抢劫现场,瞬间变成了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
几十个汉子喊着号子,有的推车,有的铲雪,有的甚至趴在地上用肩膀顶。
那劲头,比抢劫可积极多了。
萧景珩站在一旁,看着自家王妃指挥着一群“劫匪”干活,手里还拿着把瓜子在那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把劫匪变成苦力,也就她想得出来。不过……这办法倒是不错,省了咱们的人力,还没见血。】
“夫君,你看。”
林晚凑过来,指着那个卖力推车的咸鱼头子,“那人下盘极稳,虽然没练过武,但力气不小。而且你看他的手,虎口有老茧,不像是一直拿锄头的,倒像是……”
“拿过兵器。”
萧景珩接过了话茬,目光深邃,“这群人,大概是以前边军退下来的伤残老兵,或者是军户之后。”
“朝廷的抚恤金被贪了,他们活不下去,才落草为寇。”
林晚叹了口气,“这世道,把好人逼成了鬼。不过既然遇上了,那就是缘分。”
她转头对萧景珩眨了眨眼:“甄老爷,咱们家大业大的,是不是缺几个看家护院的?我看这群人虽然穷了点,但心地不坏,而且……便宜啊!”
萧景珩看着她那副“捡到宝”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想收编他们?”
“什么叫收编?这叫‘再就业’!”
林晚纠正道,“咱们去戎狄,正好缺向导和搬运工。这群地头蛇,肯定比咱们熟悉路况。给点吃的就能卖命,这性价比,上哪找去?”
半个时辰后。
马车被推了出来,前面的路也被铲得平平整整。
那群汉子捧着热乎乎的辣汤,啃着白面馒头,一个个吃得热泪盈眶。
“呜呜呜……真香啊!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汤!”
“这红汤是什么做的?喝一口浑身都暖和了!”
咸鱼头子——名叫赵铁柱,此时正蹲在车轮边,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然后抹了把嘴,走到林晚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
“夫人!您是大善人!俺们……俺们虽然是粗人,但也知道知恩图报。刚才多有得罪,您还给俺们饭吃……”
“行了行了,别煽情。”
林晚挥了挥手,“吃了我的饭,就是我的人了……哦不,就是我的员工了。我看你们身强力壮的,在这冰天雪地里当劫匪也没前途。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着我们老爷干?包吃包住,工钱日结。”
赵铁柱一愣,随即狂喜:“愿意!俺们愿意!”
“只要能让家里的婆娘孩子吃饱饭,俺这条命就是老爷和夫人的!”
就这样,原本只有二十来人的“甄氏商队”,瞬间扩充到了六十多人。
虽然多了一群穿着破烂、手里拿着农具的“护卫”,但这支队伍的气势,反而更加……诡异且庞大了。
“出发!”
林晚意气风发地一挥手。
看着车窗外那群虽然衣衫褴褛但精气神十足的新员工,萧景珩忽然觉得,这次北行,或许会比他想象的还要……精彩。
毕竟,谁家去敌国大本营,是带着一群拿着咸鱼和锅铲的“敢死队”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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