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尔的府邸,是位于王庭核心区的一座巨大毡房群。
虽然比不上中原建筑的精致,但这帐篷里却是极尽奢华。地上铺着厚厚的雪狼皮,墙上挂着金银打造的弯刀和宝石镶嵌的马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暖烘烘的、混合着奶茶和烤肉的香气。
然而,此刻的气氛却并不轻松。
几十名身穿皮甲、手按刀柄的戎狄武士,像一圈铁桶般围在大帐四周。
阿木尔坐在主位上,虽然脸上还带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但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他手里把玩着那颗从林晚这儿“买”去的玻璃弹珠,目光却紧紧锁在下方的两人身上。
“莫愁大巫。”
阿木尔慢条斯理地开口,“刚才在外头,你那一手‘掌心雷’(臭气弹)确实玩得漂亮。不过……这王庭里最不缺的就是变戏法的。你要想让我把你引荐给父汗,光靠那点小把戏,恐怕不够。”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十足:“父汗病重,如今是大巫师在诊治。你若是个江湖骗子,还没进金帐,脑袋就得搬家。到时候,连我也保不住你。”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这也是一场面试。
过了,就是座上宾;过不了,就是刀下鬼。
林晚——莫愁大巫,此刻正盘腿坐在一张虎皮垫子上。她并没有被周围的刀光剑影吓到,反而慢悠悠地端起面前的马奶酒,抿了一口。
“啧,味道有点酸。”
她嫌弃地放下酒杯,抬头看向阿木尔,那张涂满油彩的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公子这是在质疑本座的神力?”
“不敢。”阿木尔皮笑肉不笑,“只是想开开眼界。听说长生天的使者能沟通阴阳,驾驭水火。不知大巫今晚,能让我见识见识哪一样?”
“呵。”
林晚冷笑一声,手中的法杖重重往地上一顿。
“凡人愚昧,总要见了棺材才掉泪。”
她站起身,宽大的百家衣大氅无风自动(其实是萧景珩在后面悄悄扯了一下)。
“阿哑,布阵。”
一直像个影子一样站在她身后的萧景珩,闻言立刻动了。
他动作僵硬而精准,从随身携带的那个巨大百宝箱(林晚的药箱)里,取出了几样东西:
一个铜盆,一瓶透明的水,几张黄纸,还有一个密封的黑色陶罐。
周围的武士们紧张地握紧了刀柄,生怕那陶罐里跳出什么毒虫猛兽。
“把灯灭了。”
林晚沙哑着嗓子命令道。
阿木尔挥了挥手。
大帐内的灯火瞬间熄灭,只剩下帐顶天窗透进来的几缕清冷的月光,气氛瞬间变得阴森恐怖起来。
林晚站在黑暗中,闭上眼睛,开始浑身抽搐,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咳,不对,串场了。嗡嘛呢叭咪吽……”
她一边跳着不知名的舞蹈(广播体操改编版),一边悄悄拧开了那个黑色陶罐的盖子。
里面装的,是她特制的、浸泡在水里的白磷。
“来自幽冥的业火啊,听从本座的召唤,降临人间吧!”
林晚猛地一声大喝,用镊子夹出一块白磷,用力甩向铜盆。
“呼——!”
就在白磷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幽蓝色的火焰凭空而起!
那火光不是寻常的橘红色,而是诡异的惨绿与幽蓝交织,在黑暗中飘忽不定,仿佛无数冤魂在嘶吼跳跃。
“鬼火!是鬼火!”
“长生天在上!”
周围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戎狄武士哪里懂什么“燃点”和“氧化反应”,一个个吓得脸都绿了,当场就有几个腿软跪下的。
阿木尔也猛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那盆无柴自燃的诡异火焰,眼中满是震精。
但这还没完。
林晚并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她从怀里掏出一把看似普通的粉末(其实是铜粉和镁粉),猛地撒向那团鬼火。
“轰——!”
原本幽蓝的火焰瞬间炸开,变成了耀眼的银白色和翠绿色,火星四溅,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整个大帐瞬间亮如白昼!
这就是化学的魅力——焰色反应。
“神迹!这是神迹啊!”
甚至有胆小的侍女已经开始趴在地上磕头了。
林晚站在绚烂的火光中,双臂张开,那张画着图腾的脸在变幻的光影下显得格外狰狞神圣。
“还没完呢。”
她眼神一转,看向桌上那瓶透明的水。
“公子,你这里的风水……不太干净啊。”
她指着阿木尔,“本座观你印堂,黑气缭绕,恐有小人作祟。你若不信,请看这杯‘圣水’。”
阿哑(萧景珩)适时地递上一杯清水。
林晚接过水,手指隐蔽地沾了一点碱面,弹了进去,然后又拿出一张提前用酚酞溶液浸泡过并晾干的黄纸。
“恶灵退散!”
她将黄纸猛地拍在水面上。
“哗啦——”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杯清澈透明的水,瞬间变成了猩红刺眼的“血水”!
“血!是血!”
阿木尔这下彻底坐不住了。
他脸色惨白,看着那杯红得发黑的“血水”,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在戎狄的传说中,水变血,是大凶之兆,意味着诅咒和杀戮。
“大……大巫!”
阿木尔的声音都变了调,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傲慢,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畏,“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府上真的有……有脏东西?”
林晚高深莫测地叹了口气。
“公子啊,这血水显形,说明有人在暗中诅咒你。若非本座今日以此法破除,不出三日,你必有大祸。”
她把那杯“血水”往地上一泼,红色的液体在雪狼皮上晕染开来,触目惊心。
“不过公子放心。”
林晚拍了拍手,重新坐回虎皮垫子上,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姿态,“既然本座吃了你的羊腿,自然会保你平安。这几日,只要你将这道符贴在床头……”
她随手画了一张鬼画符递过去(其实就是随便乱画的)。
阿木尔如获至宝,双手颤抖地接过那张符纸,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
此时此刻,他对林晚的身份再无半点怀疑。
开玩笑!能凭空召唤鬼火,还能让清水变血水,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大巫!”
阿木尔挥退了左右,亲自给林晚倒了一杯热茶,态度恭敬得像是孙子见到了祖宗,“刚才多有得罪,请大巫恕罪!实不相瞒,如今王庭局势紧张,我大哥……也就是大王子,一直视我为眼中钉。父汗病重,大巫师又一直守在金帐不让人进,我是真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
林晚端着茶杯,心中冷笑。
看来那个所谓的“大巫师”,就是毒宗的余孽了。
“大巫师?”
林晚故作不屑地撇了撇嘴,“可是那个整天跳大神、给老可汗喂香灰的家伙?”
阿木尔连连点头:“正是!他说父汗是中了邪,每天在帐子里烧些奇怪的草药,弄得乌烟瘴气的。可是父汗的病不但没好,反而越来越重了。”
“哼,庸医误人,神棍害命。”
林晚把茶杯重重一放,“本座这次来,就是为了拨乱反正,替长生天清理门户的!”
她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站在阴影里的萧景珩。
“阿哑,把我的‘法宝’拿出来。”
萧景珩走上前,打开百宝箱的底层。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排排玻璃瓶,里面装着各色液体,还有一些看起来就很精密的金属仪器(林晚自己打造的简易蒸馏器和试管)。
在烛光下,这些充满了工业美感的东西散发着一种令人不明觉厉的神秘光泽。
阿木尔看得眼睛都直了:“这、这都是什么?”
“这是‘炼妖壶’和‘化神水’。”
林晚随口胡诌,“专门用来对付那个大巫师的妖术。公子,你若是想救老可汗,想坐上那个位置……”
她压低声音,充满了诱惑力,“明日一早,带我进金帐。本座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和那个大巫师……斗法!”
阿木尔看着林晚那张充满自信(和油彩)的脸,又看了看那堆虽然看不懂但觉得很厉害的“法宝”,狠狠地咬了咬牙。
“好!”
他猛地一拍大腿,“明日乃是父汗的‘却病大典’,所有贵族都会在场。我就拼着被大哥责骂,也要把大巫带进去!这王庭的天,也该变一变了!”
……
夜深了。
阿木尔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甚至还贴心地留下了两名美貌的侍女伺候(被林晚以“修炼童子功”为由赶走了)。
大帐里终于只剩下林晚和萧景珩两人。
“呼——”
林晚长出了一口气,毫无形象地瘫倒在软垫上,“累死我了。这装神弄鬼比做手术还累。”
她一边揉着笑僵的脸,一边看向正在收拾那些瓶瓶罐罐的萧景珩。
“夫君,刚才我演得怎么样?是不是奥斯卡影后级别的?”
萧景珩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看着那盆已经熄灭的铜盆,还有地上那一滩红色的痕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却更多的是宠溺。
“鬼火,血水……”
他走到林晚身边,蹲下身,拿出帕子替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你这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刚才那一幕,连他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若非他知道那是磷和碱面,恐怕也要以为自家媳妇真的是什么得道高人了。
“这叫科学。”
林晚得意地翘起二脚郎,“知识就是力量,懂不懂?在这个遍地文盲的地方,掌握了化学,就是掌握了神权!”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坐直了身子。
“对了,那个大巫师……”
林晚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如果先帝手札里记载得没错,戎狄的大巫师一脉,其实就是当年毒宗的叛徒。他们手里,肯定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而且,”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刚才在阿木尔身上,闻到了一股味道。”
萧景珩眼神一凝:“什么味道?”
“牵机蛊的味道。”
林晚沉声道,“虽然很淡,但我绝对不会闻错。那个大巫师,肯定在给老可汗用牵机蛊!他是想用蛊毒控制老可汗,进而控制整个戎狄!”
萧景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那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阴谋气息,让他握紧了拳头。
当年,先帝就是这样被控制,最后变成了一个疯子。
“看来,明日这一战,不仅是斗法。”
萧景珩的声音冷得像冰,“还是……清理门户。”
“没错。”
林晚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既然是同门败类,那我就代表祖师爷……不对,代表科学,消灭他!”
“睡觉!养足精神!”
她一挥手,“明天,咱们去金帐,给那个大巫师上一课!”
帐篷外,寒风呼啸。
而在那座金顶大帐的深处,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干瘦老者,正对着一尊冒着绿烟的鼎炉,发出桀桀的怪笑。
他手中的骨杖上,盘绕着一条赤红色的毒蛇,正吐着信子,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不安地扭动着身躯。
宿命的对决,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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