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刀,卷着枯槁的茅草掠过旷野,将远处战场的烽烟味都吹淡了几分。
天地间一片萧索,连飞鸟都不愿在此停留。
陆临拉紧了身上那件淡蓝劲装的束腰,指尖无意间蹭过腰间半旧的剑柄。
“再往前走便是三不管的地界了。”陆临偏头看向身侧,路珩霄的纯白汉服在这满目疮痍的天地间格外扎眼,墨发用一根青玉簪束着,侧脸的线条比村中书院里的任何一幅古画都要俊朗。
只是眼下那淡青的纹路怎么都藏不住连日奔波的疲惫,“我记得这附近应该有个村落,或许能补些水。你的精神力消耗太大了,不能再这么耗下去。”
路珩霄抬手拂去落在肩头的草屑,动作有些缓慢,显然体力已经接近极限。
二人之所以会落到这个下场,原因也很简单。
两个势力招收人马,不愿意归顺,就成了两边都要除掉的眼中钉。
这一路追杀到现在,他们是半点不肯罢休。
此处虽说是三不管,但未必就安全,说不定哪边的人都会出现。
二人加快脚步,玄色的靴子踩在龟裂的土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
陆临看着他略显僵硬的步伐,心中一紧。
他知道路珩霄的精神力已经快要枯竭了,连日来为了掩盖他们的行踪,路珩霄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动用一次空间之力扰乱追踪,哪怕陆临一直在用精神力为他续航,但这种消耗对任何异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负担。
村落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显现。
然而,没有炊烟,没有犬吠,连乌鸦的聒噪都听不到,死寂得令人心悸。
陆临先一步踏入村口,鼻尖立刻萦绕起一股挥之不去的腐臭味。
那是尸体腐烂的味道,逃亡的过程中,沿途他闻到过很多这样的味道!
他猛地顿住脚步,身后的路珩霄及时扶住他的胳膊,目光扫过那些蜷缩在土屋前的身影。
那些都是早已没了气息的村民,衣衫破烂如枯叶,身体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姿态,显然死前经历了剧烈的挣扎。
有些人的手还伸向前方,像是在抓取什么东西,或是想要逃离什么。
陆临的手握紧了剑柄,指节泛白。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每一次都会在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这些人原本只是想好好活着,种几亩薄田,养活一家老小,却在这乱世中连如此卑微的愿望都实现不了。
“有人。”路珩霄的声音突然压低,目光锁定村尾那间还算完好的土坯房。
与此同时,他已经开始调用残存的精神力。
一圈圈淡淡的空间之力在他手掌间浮现,虽然微弱,但依然带着凌厉的气息。
这是他的天赋能力,【碎空】,能够撕裂空间进行攻击或防御,但现在他的状态,能发挥出平时三成的威力就已经是极限了。
门缝里漏出一点微弱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挪动。
陆临拔刀出鞘,刃光映着他清秀的眉眼,却没带多少杀气。
经历了太多国破家亡的惨剧,他早已对刀剑相向生出厌倦。
如果可以,他宁愿这辈子都不再拔剑。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酸馊味扑面而来,比外面的腐臭更加刺鼻。
土炕的角落里,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正抱着一块啃得只剩渣的麦饼。
她的头发结成毡片,脸上除了泥污就是干涸的泪痕,瘦小的身体几乎要被那件破旧的粗布衣淹没。
看到他们进来,她吓得往炕洞里缩了缩,却又舍不得放下手里的饼。
一双黑亮的眼睛死死盯着陆临腰间的水囊,那眼神里既有恐惧,也有渴望。
陆临心头一软。
他收了剑,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温和些,从行囊里翻出最后半块杂粮饼递过去:“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那是他们仅剩的口粮了。
之前为了躲避追杀,不敢生火也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停留,这半块饼还是三天前在一个废弃的粮仓里找到的。
路珩霄没说话,只是默默解开自己的水囊,倒了些温水在掌心,小心翼翼地递到小女孩嘴边。
水囊里的水也不多了,最多还能撑一天。
小女孩起初不肯动,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像是在判断他们是不是真的没有恶意。
直到陆临把饼掰成碎屑放在她手边,她才突然扑过来狼吞虎咽。
她吃得太急,呛得咳嗽起来,路珩霄连忙又喂了口水。
陆临看着她瘦小的手腕,上面的指节都在泛白,青筋清晰可见。
这孩子饿了多久了?
三天?
五天?
还是更久?
他想起从前那些安宁的日子。
那时这世上还只是一个个散落的小村子,人们守着自家的田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日子虽清苦却安稳,至少不用担心哪天会突然没命。
可自从“异人”这种东西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村里的人……都没了?”陆临轻声问,声音有些发紧。
他已经猜到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想确认。
小女孩含着饼,眼泪顺着脸上的泥痕滑落。
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前几日来过人,好多人……他们抢了粮食,还放了火。
阿爹阿娘让我躲在柴房里,不许出声……
后来外面打起来了,有人在喊,有人在哭,再后来……
就没声音了。
我不敢出去,一直躲到现在……”
她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抱着那半块饼哭得浑身发颤。
夜幕降临时,寒风从窗缝里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路珩霄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裹在小女孩身上。
那件纯白的外袍是上好的蜀锦,用的还是冰蚕丝,在京城里值不少钱。
如今却用来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御寒。
他和陆临背靠着背坐在冰冷的地上,肚子里的饥饿感越来越强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着五脏六腑。
他们已经断粮两天了,方才那半块饼,全给了那个孩子。
“不是说……成为了异人就可以不吃东西了吗?”路珩霄苦笑着问,指尖的空间之力弱得几乎要消散。
连日奔逃加上断粮,他的精神力也快支撑不住了。
那种从身体深处传来的虚弱感,让他连维持最基本的感知能力都变得困难。
“哪有真能不食人间烟火的。”陆临的声音带着倦意,他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不过是比普通人抗饿些罢了。再说了,抗饿不代表不饿,该消耗的体力精神力一样都少不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你说这世道怪不怪?
原先大家都是守着几亩薄田的普通人,日子虽苦,但至少还能活下去。
偏偏就出现了这种说法。
有人觉醒了力量,就不安分起来。
起初只是为了活命而抱团取暖的部落,后来变成了占山为王的山寨,到最后,所有山寨竟硬生生分成了两派,潜龙和覆天,都想着一统天下建王朝。”
“他们疯狂拉拢周围的异人,开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诱人。
加入者封官许愿,给地给粮,不加入的就是敌人,要么归顺,要么死。”陆临闭上眼睛,声音里透着疲惫和无奈,“我们只是想活得自在些,不想参与这些争斗,结果反倒成了两边都容不下的人。”
路珩霄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或许是我们太天真了。
这世道,由不得人置身事外。”
陆临没有回答,只是把背靠得更紧了些。
在这寒夜里,两人身上仅存的一点温度相互传递着,成了彼此最后的慰藉。
角落里的小女孩已经睡着了,裹在那件白色外袍里,发出细微的呼吸声。
至少今晚,她可以睡得安稳一些。
路珩霄接话时,咳嗽了两声,胸口一阵发闷。
他知道这是精神力过度消耗的后遗症,严重的话可能会伤到本源:“我们不愿依附任何一方,不想被人当枪使,就成了两边都要除之而后快的靶子。
从城南一路被追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整整半个月,一刻都不得安生。”
陆临的声音越来越轻,头靠在路珩霄的肩上:“明明一开始,我们只是想守着自己的小村子安稳过活……谁想打江山谁去打,谁想当皇帝谁去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既不想建功立业,也不想名垂青史,就想活着……”
他的指尖慢慢松开了剑柄,长剑滑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路珩霄侧头看他,陆临的睫毛上已沾了细小的霜粒,清秀的脸在昏暗中毫无血色,嘴唇也泛着青紫。
他抬手想替陆临拢紧衣领,手臂却重得像灌了铅,最终只能轻轻落在少年的发顶,带着一丝无力的温柔。
远处的夜空被战火染得发红。
又有人在打仗了,不知道是潜龙和覆天正面交锋,还是某一方在屠村。
路珩霄望着那片血色的红光,眼底的光亮一点点熄灭。
他想说点什么,想告诉陆临他们一定能活下去,却发现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后,他偏头靠在陆临的额头上,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微弱。
或许是求生的意志,经历了长久的跋涉,二人的阶位双双突破到了二阶,也因为突破了二阶,才捡回了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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