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浓稠得化不开,时间仿佛凝固了。
马权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撬棍横在膝上,眼睛睁着,却什么也看不见。
耳朵捕捉着窗外每一丝细微的声响——遥远的嘶吼、不明原因的刮擦、以及死寂本身令人心悸的重量。
他并没有真正入睡,只是意识在极度疲惫和高度警觉之间浮沉,像一艘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船。
小雨的脸、迅尸的影子、墙上的血字、地图上曲折的线…各种破碎的画面在他闭合的眼睑后无序地闪现。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深沉的墨色开始渗出一丝极淡的灰蓝。拂晓。
几乎在意识到天光微亮的瞬间,马权猛地睁开了眼睛。
所有的困顿和恍惚被一下子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沉甸甸的清醒。
最后的时间到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像是上了发条一样行动起来。
首先是将桌上那张画满了标记、代表着他全部希望和恐惧的地图,仔细地折好,塞进裤袋深处。
然后,他拿起撬棍,掂了掂分量。
灭火器太笨重了,不适合长途奔袭,这根从消防柜里找到的撬棍,将是他的新伙伴。
他需要让它更称手。
目光扫过办公室,落在宽胶带上。
他扯过胶带,开始一圈圈地缠绕撬棍的木柄。
呲啦——胶带撕扯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让他动作一滞,侧耳倾听门外。
没有异常。
他继续缠绕,直到木柄被覆盖上一层粗糙的、防滑的胶带层,也更吸汗。
接着,他找到一小块废弃的金属文件栏,用撬棍较细的那头在边缘反复刮擦、打磨,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他不在乎这点声音了,他需要一点锋利的破击点。
动作快速,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急迫。
防护。
他想起昨天那具行尸疯狂的抓挠。
他撕下几本厚重的行业杂志的硬壳封面,分别垫在小臂和小腿内侧,然后用胶带死死缠紧。
makeshift armor – 简易盔甲。
看起来可笑,但或许关键时刻能挡下一爪。
每缠一圈,他都感觉自己在离那个西装革履的马权更远一步。
背包。
他需要一个背包。
办公椅后面挂着一个黑色的双肩电脑包,他一把扯过来,将里面没用的文件和电源适配器倒在地上。
开始装填物资:
三瓶半水,用塑料袋分别包好,防止破裂或泄漏;
所有压缩饼干和巧克力棒;
那小瓶止痛药和所剩无几的抗生素;
一个从同事抽屉翻出的镁条打火机;
还有那半卷宝贵的胶带。每一样东西都仔细检查,权衡价值。
东西不多,但重量已经可观。
拉上拉链,背在身上试了试,调整肩带。
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身上,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感。
他走到窗边,拨开百叶窗。
黎明的光线更清晰了一些,能见度好转。
他紧张地扫视着楼下街道,尤其是昨天迅尸出现的大致区域。
暂时,只有那些迟缓的身影在游荡。
但这并不能让他安心半分,那只黑色的闪电可能藏在任何视觉死角。
他收回目光,最后环视这间办公室。
屏幕漆黑的电脑,堆满杂物的办公桌,墙上贴着的激励标语…这一切曾经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此刻看来却虚假得可笑。
他的目光落在桌角那个小小的相框上,里面是他和小雨几年前在公园的照片,两人都笑得没心没肺。
他拆开相框背板,取出照片,手指在那灿烂的笑容上摩挲了一下,然后郑重地放进衬衫胸袋,紧贴着那份叠好的“遗书”和冰冷的手机。
好了。差不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紧紧握住撬棍。
胶带粗糙的触感贴着掌心,带来一种真实的掌控感。
他试着空挥了几下,感受武器的平衡和重量,调整着握姿。
动作还有些生涩,但力度和决心是真实的。
他想象着挥击行尸头部的角度和力道,胃里下意识地抽搐,但眼神却越发冰冷。
他站在门后。门外就是走廊,是他清理过的“安全区”,但也仅仅是这栋死亡迷宫的一小部分。
门外,是更广阔、更恐怖的世界。
巨大的恐惧再次袭来,像冰水浇头。
他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现在退缩还来得及。
堵上门,也许还能多活几天……
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头,就被更强大的意念碾碎。
小雨在等他。每拖延一秒,她的危险就增加一分。
那个穿着红衬衫徘徊的行尸,那个在站牌后被拖走的女人,那只快如鬼魅的迅尸……这些画面最终汇聚成的,不是让他瘫痪的恐惧,而是焚烧一切犹豫的焦灼。
他不是去送死。
他是去为女儿搏一条生路。
恐惧依旧在,但它被压缩到了心底最深的角落,上面镇压着名为“责任”和“父爱”的巨石。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背包的带子,确保不会松脱。
撬棍的尖端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透过门上的玻璃,再次确认外面的情况。
然后,他的手,缓缓握住了门把手。
金属的冰凉透过皮肤传来。
他闭上眼睛,极轻地、几乎是无声地做了一次深呼吸。
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却又异常坚定的决绝。
该走了。
不时离开一个房间。
是告别一个世界。
他的手,开始用力。
门锁发出轻微的机簧转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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