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百叶窗的叶片边缘带着冷硬的毛刺,马权指尖扣在上面,刻意放轻了力道。
方才在茶水间灌下的凉水还在胃里沉着,顺着喉咙往下滑时的凉意早已散去,只剩掌心因攥得太紧而渗出的薄汗,黏在叶片上,留下一小片潮湿的印子。
他(马权)不敢把缝隙拉得太宽,只将右侧叶片轻轻往外拨了半寸,刚好能框住楼下整条背街,以及街口与主干道交汇的那片模糊区域。
应急灯的绿光在身后摇曳,将他(马权)的影子投在百叶窗上,像一道扭曲的黑痕。马权屏住呼吸,目光先落在街道两侧的商铺——
以前这条街总是热闹的,早餐铺的蒸笼冒着白汽,五金店门口堆着成捆的水管,服装店的模特穿着当季新款。
可现在,所有铺面的卷闸门要么歪歪扭扭地挂着,被暴力撬开的缝隙里露出黑漆漆的内里;
要么干脆被撞得粉碎,玻璃渣混着散落的商品铺了一地。
一家便利店的招牌还亮着半截,“24小时”的“小”字耷拉下来,电线在空中晃悠,偶尔迸出几点火星,映得地面上的血迹格外刺眼。
最先闯入视野的是行尸。
它们不像电影里那样整齐划一地游荡,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动作僵硬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执着。
靠近街角的地方,七八只行尸正围着一辆侧翻的电动车,其中一只穿着蓝色环卫工服的行尸,佝偻着背,双手在电动车的坐垫上胡乱抓挠,指甲缝里嵌着灰褐色的碎屑,不知道是布料还是别的什么。
它的半边脸颊已经腐烂脱落,露出里面暗紫色的肌肉组织,下颌骨随着咀嚼的动作上下晃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啃咬什么东西,可电动车坐垫早就被撕成了碎片,哪里还有能吃的东西。
马权的目光扫过街道中央,心脏猛地一缩。
那里躺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应该是附近公司的职员,领带还整齐地系在脖子上,只是胸口被撕开了一个大洞,鲜血浸透了白衬衫,在地面汇成一滩发黑的污渍。
三只行尸正围着他,动作迟缓却贪婪地撕扯着布料和皮肉,其中一只行尸的手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断了,可它像是毫无知觉,依旧用那只断手扒拉着男人的身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像是野兽在进食时的满足,又像是得不到满足的焦躁。
他(马权)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小雨的照片,照片的硬壳边缘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让他(马权)稍微清醒了些。
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学校的方向,隔着几栋楼,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轮廓,没有火光,也没有声音,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可早上那个陌生电话里的女声还在耳边回响——
“学校那边好像着火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他(马权)强迫自己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的街道上,现在不是想小雨的时候,他必须看清外面的情况,这是他(马权)活下去、找到小雨的唯一办法。
就在这时,街口传来一阵急促的引擎声,打破了街道的死寂。
马权的身体瞬间绷紧,眼睛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辆银灰色的轿车猛地拐进背街,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身上布满了划痕和血迹,车窗玻璃碎了一块,露出驾驶座上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男人,脸上满是惊慌,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嘴里似乎在喊着什么,隔着距离听不真切。
轿车在街道上疯狂穿梭,试图避开路面上的行尸和障碍物。
几只靠近车头的行尸被撞得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却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立刻又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继续追向轿车。
驾驶座上的男人显然慌了神,在经过一家服装店门口时,方向盘打错了方向,车子狠狠撞在路边的路灯杆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车头瞬间瘪了下去,引擎声戛然而止。
男人猛地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地跳了下来,手里还抓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
他回头看了一眼追来的行尸,脸上血色尽失,拔腿就往街道深处跑。
可他刚跑出去几步,就被地上散落的一根钢管绊倒,重重摔在地上,背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几瓶矿泉水、两包饼干,还有一盒没开封的牛奶,都是最基础的生存物资。
马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身体,想要提醒他快起来。
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几只原本在撕扯西装男尸体的行尸已经被动静吸引,慢悠悠地转过身,朝着摔倒的男人围了过去。
男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膝盖像是摔破了,一用力就疼得龇牙咧嘴,动作慢了半拍。
最前面的那只行尸已经走到了他面前,那是一只穿着碎花裙的行尸,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睛浑浊不堪,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种原始的饥饿感。它猛地俯下身,朝着男人的脖颈咬了下去。
“不!”马权在心里无声地呐喊,手指死死抠着百叶窗的叶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马权)看到男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双手胡乱地推搡着行尸,可他的力气在失去理智的行尸面前显得那么渺小。
很快,更多的行尸围了上来,将男人彻底淹没在灰色的人影中。
背包里散落的矿泉水被踢得滚了一地,其中一瓶滚到了那只环卫工行尸的脚边,它低头看了一眼,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专注地啃咬着猎物,仿佛那维系生命的水,还不如一块腐烂的皮肉有吸引力。
马权猛地闭上眼睛,喉咙里泛起一阵腥甜的恶心感。
他(马权)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耳边还残留着男人最后的惨叫声,和行尸撕咬时发出的“咯吱”声。
这不是电影,不是游戏,是活生生的地狱。
那些行尸,几天前或许还是和他一样的普通人,可能是晨跑的大爷,可能是送孩子上学的母亲,可能是加班到深夜的上班族,可现在,他们变成了只会啃食同类的怪物,失去了理智,失去了人性,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他(马权)缓了几分钟,才勉强压下胃里的翻涌,再次睁开眼,看向窗外。
那个年轻男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地血迹和被踩烂的饼干包装袋。
几只行尸还在原地游荡,时不时低下头,在地面上舔舐着什么,像是在回味刚才的“食物”。
街道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只有行尸的低吼和偶尔传来的物品碰撞声,在空旷的街道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就在马权以为不会再有动静的时候,街道另一侧的小巷里,突然冲出来两个人。
前面的是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围裙上沾着点点血迹,脸上满是警惕;
后面跟着一个小男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紧紧抓着女人的衣角,眼睛里满是恐惧,嘴巴抿得紧紧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两人显然是一对母子,从他们慌张的神色来看,应该是刚从家里逃出来,想要寻找安全的地方。
女人拉着小男孩,快速地在街道两侧的商铺之间穿梭,尽量避开那些游荡的行尸。
她的动作很轻,脚步放得很慢,显然是怕惊动了那些怪物。
马权的心又提了起来,默默在心里为他们加油,希望他们能顺利离开这条该死的街道。
可命运似乎总是喜欢开玩笑。
当两人经过那家被洗劫一空的便利店时,小男孩突然挣脱了女人的手,朝着便利店门口跑去。
女人脸色大变,急忙跟了上去,压低声音喊道:
“小宝,别跑!危险!”
马权顺着小男孩的方向看去,才发现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放着半瓶没喝完的果汁,应该是之前有人慌乱中落下的。
小男孩大概是渴极了,看到果汁就忘了危险,伸手就要去拿。
女人冲上去,一把抱住小男孩,想要把他拉回来。
可就在这时,一只一直躲在便利店门后的行尸,突然冲了出来!
那只行尸穿着便利店的员工制服,胸前还别着工牌,上面的照片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个年轻女孩的笑脸。
它的动作比其他行尸快了一些,显然是变异得更彻底。它朝着母子俩扑了过去,女人反应极快,猛地将小男孩护在身后,举起手里的菜刀,朝着行尸的脑袋砍了下去!
“哐当”一声,菜刀砍在了行尸的肩膀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行尸只是顿了一下,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反而被彻底激怒了,嘶吼着再次扑向女人。
女人脸色苍白,握着菜刀的手微微发抖,却依旧死死护着身后的小男孩,一步步往后退。
就在这危急关头,街道对面突然冲过来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根钢管,朝着行尸的后脑勺狠狠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行尸应声倒地,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男人喘着气,看着惊魂未定的母子俩,开口说道:
“快跟我走,这地方不能待了,前面有个废弃的仓库,暂时安全。”
女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有人帮忙。
她看了一眼男人,又看了看地上的行尸,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拉着小男孩,跟在了男人身后。
三人快速地朝着街道尽头跑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马权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可紧接着,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刚才那个男人的举动,像是黑暗里的一点微光,让他(马权)看到了人性中还未泯灭的善意。
可这微光实在太微弱了,很快就被街道上的绝望和恐怖吞噬。
他(马权)的目光再次扫过街道,这次,他(马权)看到了更让他(马权)心寒的一幕。
在靠近街口的一家药店门口,两个男人正在激烈地争吵,甚至动手打了起来。
其中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盒感冒药,另一个男人则抓着几包口罩,两人互相推搡着,嘴里骂骂咧咧,脸上满是狰狞。
药店门口散落着不少药品和医疗器械,显然是被他们洗劫过的。
旁边不远处,就有两只行尸在慢悠悠地游荡,可这两个男人像是完全没看到一样,依旧在为了那点药品大打出手。
抓着感冒药的男人突然发力,将另一个男人推倒在地,然后扑上去,一拳砸在对方的脸上。
被推倒的男人也不甘示弱,从地上抓起一根木棍,朝着对方的腿上打去。
两人打得难解难分,根本没注意到那两只行尸已经被他们的动静吸引,正慢悠悠地朝着他们围过来。
马权看着这一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感冒药、口罩,在平时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物品,可在末日里,却成了能让人撕破脸皮、互相残杀的宝贝。
道德、秩序、文明,在生存的本能面前,显得那么不堪一击。他想起早上在超市里,人们为了抢一瓶水而大打出手的场景;
想起刚才那个年轻男人,因为几瓶矿泉水和饼干,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原来,比行尸更可怕的,是失去了约束的人性。
他(马权)靠在墙壁上,缓缓闭上眼睛。
窗外的嘶吼声、碰撞声还在继续,像是一首绝望的交响曲,演奏着这个世界的崩塌。
口袋里小雨的照片依旧硌着掌心,那小小的硬壳,此刻却像是支撑他的全部力量。
他(马权)想起小雨每次遇到困难时,都会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说:
“爸爸,别怕,我们一起想办法。”
是啊,小雨还在等着他(马权),他(马权)不能怕,不能倒下。
马权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和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他(马权)慢慢将百叶窗的叶片归位,挡住了窗外那片炼狱般的景象。
但他(马权)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躲在这小小的办公室里,外面虽然危险,但小雨可能就在某个角落等着他(马权)。
不管街道上有多少行尸,不管人性有多扭曲,他(马权)都必须走出去。
他(马权)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根之前找到的铁棍,掂量了一下,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更加清醒。
然后,他(马权)又检查了一遍背包里的物资——
几瓶水、少量饼干,还有那把拆信刀。虽然不多,但足够支撑他走一段路了。
最后,他(马权)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窗外的天渐渐暗了下来,应急灯的绿光在办公室里投下长长的影子,将他(马权)的身影拉得很高。
马权握紧了手里的铁棍,目光投向办公室的门,那里是通往外界的唯一出口,也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但他(马权)知道,穿过这扇门,才有找到小雨的希望。
马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迈开脚步,朝着门口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坚定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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