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叔替珍珠斟了杯热茶，继续刚才的话题：
“正因为祖上有这个传统，所以在黑家，女性的地位一直很特别，甚至可以说尊贵。以至于这么多代下来，无论是主家还是旁支，但凡有机会，都盼着生女儿。这么一代代下来，黑家的女儿，也就格外多些。”
珍珠安静听着。
她斟酌着问道：“光叔，那照这个老传统，咱们黑家，是怎么挑选下一代家主的呢？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考验，或者有什么标准？？”
光叔闻言，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起眼，深看了珍珠一眼，沉默了几秒，才缓缓放下茶杯，低声道：
“具体的标准，我也说不清。
“不过，老夫人曾经提点过一句……黑家要的接班人，绝不能是养在暖房里的娇花。必须得有真见识，有硬手腕，能扛得住大风大浪，还得懂得……怎么‘借东风’。”
他用了“借东风”这个词。
“要在如今这时代的大江大海里，掌稳黑家这艘老船的舵，光靠家里这点底子可不行，得知道怎么跟外面的风浪打交道，怎么借力，怎么站稳。”
珍珠瞬间就听懂了弦外之音。
见识、手腕、经得起风雨、懂得借助外力……
这完全就是一个古老家族，在现代社会挑选接班人的标准。
她之前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以为黑启松大张旗鼓地认她回来，无非是两种可能：
要么是顺着黑老夫人的心思，讨母亲欢心；
要么就是看中她可能带来的某些商业价值或联姻价值，想利用她达成什么具体的生意目的。
但现在，听了光叔这若有所指的一番话，她忽然领悟出来。
或许，黑启松的图谋，远比那更深，更险恶。
她的出现。
她的性别。
她是京大研究生，能独立经营公司，这都展现了她的能力。
她入股灵犀科技、男朋友黎占及其背后的力量，代表了她目前积累的人脉和资源。
……
而黑启松，之所以迫不及待地抢先认下她，不惜伪造亲子鉴定报告，恐怕不仅仅是想“利用”她那么简单。
如果黑启松想将她推上前台，利用她能力出众的优势，去争夺家主继承人的位置呢？
一旦她真的被选中，成为名义上的家主，而她根基浅薄，在黑家内部毫无势力，实际权柄会落在谁手里？
自然是她那位“尽心尽力”辅佐她的“父亲”——黑启松手中。
到那时，
整个黑家，看似由她这位“正统”女性家主执掌。
实则里里外外，都将被黑启松牢牢攥在手心。
他不仅能名正言顺地压制弟弟黑启明一系，更能彻底满足自己的掌控欲，将黑家庞大的财富和资源，变成他黑启松一人的私产。
好一招“借壳上市”。
好深的算计！
这个念头让珍珠后背发凉。
她询问道：“光叔，您能不能给我讲讲姑姑的情况？”
光叔似乎没料到，她会对黑启媛如此感兴趣。
沉默了几秒，感慨道：
“你姑姑叫黑启媛，在家里排行第二。是个非常、非常优秀的女孩子。
“启媛小姐从小就聪明，学什么都快。老夫人给她请了最好的老师，礼仪、书画、乐器，她都学得有模有样。尤其是英文，家里请了先生教她。她说的那英文，又流利又好听，跟那些洋人说得几乎没两样。
“性子也好，对下人都和气，一点大小姐的架子都没有……
“唉，只可惜，天妒英才，二十来岁，年纪轻轻的，就因病去了。”
珍珠心头微动，追问道：“有照片吗？我想看看。”
光叔道：“启媛小姐过世后，为免老夫人伤心，黑大少爷将所有的照片都封存了起来。后来有次老宅失火，那些照片都被烧毁了。”
珍珠略微惋惜：
“那是得了什么病？姑姑身体一直不好吗？”
光叔摇了摇头，眉头微蹙：
“具体是什么病，我也不是大夫，说不真切。只听当时伺候的人提过一嘴，好像是什么瘤子？
“后来，听说郊外空气好，静养有利于病情，就把启媛小姐送到了乡下的一处别墅去养着。所以小姐最后走的时候，我并没能在跟前伺候，详细情形，实在不清楚。”
珍珠想借机多打听一点。
继续追问：
“姑姑是千金小姐，去乡下养病，身边总得有人伺候吧？就她一个人去吗？”
“那当然不会，”光叔立刻道，“启媛小姐的随身女佣，叫小翠的丫头，是跟着一块儿去的。那丫头手脚麻利，是跟小姐一起长大的。”
“小翠？”珍珠念了一遍名字，“那她现在还在黑家做事吗？”
光叔再次摇头：
“早就不在了。启媛小姐去世后，我就再没见过那丫头。估计是伤心过度，或者老家有事，离开帝都回乡嫁人去了吧。那时候家里乱糟糟的，也没人去细究一个佣人的去向。”
“小翠的全名叫什么？老家是哪里人？”
光叔露出些为难的神色：“这个……我得去查查才能确定了。年头太久，大家都只记得叫她小翠，全名反而不常提。”
见问不出更多关于小翠的具体信息，珍珠暂且按下。
这时，光叔引着她去正堂跪拜祖先牌位。
香烟缭绕中。
珍珠的视线，无意间被侧面的墙壁吸引，那里绘着好几幅描金的壁画。
她驻足，仔细看了起来。
“光叔，这些画……是讲什么的？”
“这些壁画，据说是早年请画师，根据族中口口相传的故事绘制的，记载了黑家历史上的一些重要事件和先祖事迹。”光叔解释道。
珍珠的目光停留在一幅格外醒目的画面上。
画中，一位身着古老服饰的女子被众人环绕。
奇特的是，那女子周身竟被绘上了一层淡淡的、散发着光芒的金色轮廓，仿佛她本人在发光一般。
“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珍珠指着画问，“这女子也是黑家的先祖吗？她为什么身上有光？”
光叔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传说，这位是黑家历史上第一位被正式承认的女性家主，是她带领当时还很弱小的家族走出了困境，走向了最初的繁盛。”
“那这金光……”珍珠不解。
光叔迟疑了一下，才缓缓道：“据族里最老的说法，这位老祖宗，天生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
“异于常人？”
光叔开口道：“嗯，传说她能预知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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