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那一声轻微的异响,在此刻死寂破败的大殿中,不啻于一道惊雷。
正在焦躁搜寻的异变清道夫猛地转向声音来源——大殿深处一个更加阴暗的角落。那里堆叠着更多坍塌的巨石和腐朽的木质碎屑,形成了一片更加混乱的阴影区域。它那两点银色的火焰剧烈闪烁,充满了被挑衅的愤怒和重新发现目标的兴奋,再也顾不得其他,雾状身躯一扭,便如一道苍灰色的鬼影,悄无声息地疾扑而去!
机会!
陈旦心中一动,虽然不知那声响源于何物,但无形中为他们引开了致命的威胁。他立刻压下所有好奇与疑虑,当务之急是趁此间隙,尽快恢复一丝自保之力。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壁画,以及手中的深紫色棱形水晶。壁画上先民跪拜,星空高悬,“星炬”光芒照耀,祭坛(或平台)位于中央,而那凹槽……与水晶的形状高度吻合。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心中浮现。
这枚水晶,或许是某种通用的“信物”或“密钥”,不仅能激活碑界内那座大型平台,也能与这些散布在外的小型哨站节点产生共鸣?
如果真是如此,或许能借此做些什么——比如,获取一些信息?或者,像之前一样,引动此地残存的一丝“星炬”之力?
风险极大。一旦再次引动能量波动,很可能立刻将那被引开的清道夫重新吸引回来,甚至可能引发其他不可预知的变故。
但坐以待毙,同样不是办法。苏晚晴昏迷,他自身状态极差,仅靠躲藏,迟早会被找出。
必须冒险一搏!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星火”之力,并非用于自身,而是缓缓注入手中的指环,增强其与周围环境的法则联系。同时,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深紫色水晶,尝试着靠近壁画上刻画的祭坛凹槽处。
没有反应。
壁画毕竟是壁画,并非真实的设施。
陈旦并不气馁,他维持着“星火”与指环的微弱输出,手持水晶,沿着壁画上那“星炬”光芒洒落的轨迹缓缓移动,同时全力感知着四周极其细微的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殿深处那阴暗角落里,传来了清道夫愤怒的嘶鸣和能量箭矢腐蚀物体的嗤嗤声,显然它在那里发现了什么,并正在进行破坏,但似乎并未找到真正的活物。
陈旦的心神高度集中,忽略肋下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水晶和周围的感应上。
终于,当水晶移动到壁画上那“星炬”光芒与地面祭坛连接的某一点时——
他手指上的指环,再次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
同时,他面前那布满灰尘的墙壁内部,似乎有某个极其微小的符文,回应般地闪烁了了一下,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找到了!
虽然并非直接的凹槽,但这面墙内部,必然存在着与水晶能产生反应的古代符文结构!
陈旦立刻稳住手掌,将水晶紧紧贴在那处墙壁上,并持续通过指环和“星火”维持着那微弱的共鸣。
嗡……
一阵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震动感透过墙壁传来。
紧接着,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
墙壁上那幅斑驳的壁画,那些星辰、光芒、先民、祭坛的刻痕,竟然开始依次亮起极其微弱的银色光晕!
就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活力,壁画“活”了过来!
但光芒依旧非常黯淡,且断断续续,许多地方的刻痕早已磨损,无法连贯。
然而,就在这光芒亮起的瞬间,一段残缺不全、夹杂着大量噪音的信息流,猛地透过水晶,直接涌入陈旦的脑海!
那并非语言,而更像是某种意念和画面的碎片!
破碎的画面在他眼前闪现:
*无尽的黑暗虚空中,一座巍峨巨碑(源初之碑)矗立,但其表面,布满了狰狞的、蠕动的暗红色脉络,仿佛正在被某种东西侵蚀、污染!
*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从虚空深处袭来,撞击在巨碑之上,爆发出毁灭性的光芒!
*无数先民的身影(与壁画上相似)在一座座闪耀的平台(与地下大型平台相似)周围忙碌,似乎在引导星辰之光,注入平台,化作一道道纯净的银色光柱,射向巨碑,试图净化那些暗红脉络,但效果甚微,光柱往往中途就被扭曲、污染。
*画面一转,似乎是一份星图,其中七颗星辰(星炬)格外明亮,其光芒交织,指向虚空中数个特定的坐标点(其中一个,给陈旦的感觉与此地隐隐相符)。
*最后,是一副匆忙混乱的画面:大地崩裂,天空燃烧,巨大的平台纷纷过载、崩碎。先民们似乎在进行紧急撤离,通过那些小型节点哨站的光辉……但许多光辉在亮起后迅速黯淡、熄灭。一个悲怆而决绝的意念碎片闪过:“……‘星炬’……指引……火种……存续……”
信息流戛然而止。
墙壁上壁画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重新变回死寂的刻痕。陈旦手中的水晶也恢复了平静,指环的悸动消失。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但陈旦知道不是。那些破碎的画面和意念,尤其是源初之碑被污染侵蚀的景象,以及先民们徒劳的抗争和最后的绝望,深深震撼了他。
原来,那猩红巨眼并非源初之碑本身,而是侵蚀污染它的元凶?或者说,是其具象化的表现?
上古那场大战,是先民为了净化或守护源初之碑而发起的?
而这些“星炬”平台和节点,是他们用来引导星辰之力对抗污染的手段?
只是,他们似乎……失败了。
这座哨站,就是当年失败后废弃的撤离点之一?
大量的信息冲击着陈旦的脑海,带来了更多的疑问。但他来不及细细梳理。
“呜——”
一声压抑着痛苦的低吟从身旁传来。
陈旦猛地转头,发现苏晚晴不知何时已经苏醒,正艰难地用手支撑着身体,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满是冷汗。她显然也看到了刚才壁画闪烁、以及陈旦手中水晶异状的景象,眼中充满了震惊与困惑。
“陈旦……刚才那是……”她虚弱地问道,目光扫过那已然恢复普通的壁画。
“没时间细说了,感觉怎么样?”陈旦压低声音,警惕地感知着大殿深处的动静。那里的破坏声似乎停止了,那清道夫可能随时会返回。
苏晚晴尝试运转灵力,秀眉紧蹙:“脏腑受震,经脉滞涩,灵力恢复不足半成……但意识清醒了。”作为监天司巡风使,她迅速评估了自身状态,虽然依旧战力全无,但至少不再是累赘。
就在这时!
大殿深处那阴暗角落方向,传来一声极其愤怒和尖锐的嘶鸣!
紧接着,是某种东西被狠狠撕裂、砸碎的刺耳声响!
然后,一道苍灰色的雾影从中激射而出,落在了大殿中央,正是那只异变清道夫!
它似乎极其愤怒,雾状身体剧烈波动,那几点暗红血丝疯狂蠕动,银色的眼焰燃烧着暴戾的光芒。它似乎在那角落里找到了什么,但显然那并非它想要的,反而彻底激怒了它。
它落回大殿中央,失去了陈旦伤口气息的明确指引,让它再次陷入了无头苍蝇般的狂躁状态。它开始毫无目的地向四周疯狂发射腐蚀箭矢,轰击着墙壁、石柱、地面!
噗噗噗嗤嗤!
碎石四溅,烟尘弥漫,整个大殿都在它的疯狂攻击下颤抖。
一道箭矢险之又险地擦着陈旦和苏晚晴藏身的墙壁上方掠过,腐蚀下一大片石屑。
不能再待下去了!这里很快就会被彻底破坏,或者他们直接被流矢击中!
“必须离开这里!”陈旦低声道,目光迅速扫视大殿,寻找其他出口。
苏晚晴也强打精神,凭借巡风使的经验观察环境:“主通道很可能已经坍塌堵塞,找找有没有其他通风口、应急通道或者破损的墙洞!”
两人的目光同时锁定在大殿侧后方,那里有一片坍塌得尤其严重的地带,几根巨大的石梁歪斜地搭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狭窄的、黑黝黝的缝隙,似乎通往更深处或者外部。
而与此同时,陈旦注意到,在那异变清道夫疯狂攻击时,它身上那几点暗红血丝闪烁间,与周围某些残破符文(尤其是之前产生过微弱反应的区域)会产生一种极其细微的排斥效应,让它的攻击轨迹出现几乎难以察觉的偏差。
似乎,这座哨站残存的力量,依旧在本能地排斥着这种被污染的存在。
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陈旦脑中闪过一个冒险的计划。
他快速对苏晚晴道:“我引开它,你趁机从那个缝隙先走!”他指向那处坍塌形成的缝隙。
“不行!你……”苏晚晴立刻反对,陈旦的状态比她好不了多少。
“我有办法脱身!相信我!”陈旦语气斩钉截铁,眼神不容置疑。他没时间解释那么多。
说罢,他不等苏晚晴回应,猛地从藏身之处冲了出去!
他并没有冲向清道夫,而是冲向了不远处另一根刻有符文的、相对完整的石柱!
同时,他刻意运转起一丝微弱的“星火”之力,散发出吸引那怪物的气息!
果然!
那疯狂攻击的清道夫瞬间被惊动,银色眼焰立刻锁定了陈旦!
它发出一声饱含贪婪与愤怒的尖啸,毫不犹豫地张弓,一道夹杂暗红血丝的腐蚀箭矢疾射而出!
陈旦早已计算好路线,在箭矢及体的前一刻,猛地扑倒,翻滚向那根石柱之后!
轰!
箭矢狠狠击中石柱!
但就在箭矢即将命中石柱表面那些古老符文的瞬间——那些符文再次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箭矢的轨迹,出现了那么一丝几乎不可能的微小偏折!
就是这一丝偏折!
原本应该正中石柱、可能将陈旦一同波及爆炸的能量箭矢,擦着石柱的边缘射了过去,将后方远处的一面墙壁腐蚀出一个大洞!
陈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击!
他不敢停留,立刻跃起,向着大殿另一个方向冲去,继续吸引清道夫的注意力。
那清道夫果然被彻底激怒,紧追不舍,一道道箭矢疯狂射出,却总在关键时刻被那些残存符文微弱的排斥力场影响,出现细微偏差,让陈旦屡屡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
苏晚晴看着陈旦在箭矢风暴中惊险穿梭的身影,贝齿紧咬下唇,她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她强忍着虚弱,用最快的速度,踉跄地冲向那处坍塌形成的缝隙,弯腰钻了进去。
缝隙之后,是一条向下倾斜的、布满碎石的狭窄通道,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方。
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大殿中那个惊险引怪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然后毅然转身,向着黑暗深处摸索而去。
大殿中,陈旦见苏晚晴已安全离开,心中稍定。
接下来,就是如何摆脱这怪物,自己去汇合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座最初他们传送出来的、破损的小型石台。
一个更加冒险的想法,在他心中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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