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哀鸣,巨大的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在陈旦三人脚下急速蔓延、扩张。身后,环形山中心的地穴发出令人胆寒的崩裂声,浓郁的幽蓝光芒失控地喷涌、闪烁,将周围的一切渲染得光怪陆离,如同末日降临。狂暴的能量乱流被地穴的异变进一步搅动,形成致命的旋涡,撕扯着空气和岩石。
“跑!不要回头!”陈旦嘶哑地吼道,左右搀扶着几乎虚脱的苏晚晴和艾拉,将残存的全部力量都灌注在双腿上,向着与地穴崩塌相反的方向亡命狂奔。
碎石如雨点般从头顶砸落,致命的能量电弧在身边炸响。每一次脚落地面的震动都让人心惊胆战,生怕下一步就会踏空坠入无底深渊。死亡的阴影紧紧贴在身后,比任何追踪者都更加迫近、更加无情。
他们刚刚从一场冰冷的“拯救”中逃脱,转眼又陷入了最原始的物理性毁灭危机。
肾上腺素的激增压榨着最后一丝潜力。陈旦甚至顾不上识海中星火的黯淡和灵魂深处因过度消耗而产生的针扎般剧痛,他的全部世界只剩下前方尚未塌陷的地面,以及搀扶着的两个同伴沉重的呼吸声。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崩塌声渐渐沉闷,被席卷而来的能量风暴的呼啸所掩盖,三人终于冲出了环形山直接崩塌波及的核心区域,踉跄着扑倒在一片相对稳定、地势较高的玄武岩平台后。
精疲力尽,如同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回头望去,原本巨大的环形山结构已经塌陷了大半,形成一个更加巨大、散发着不稳定幽蓝光芒和滚滚尘烟的可怕凹坑,仿佛星球表面一个溃烂的伤口。
暂时……又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茫然和紧迫感。
他们失去了唯一的临时避难所。
艾拉的维生装置能量彻底告罄,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呼吸微弱。
苏晚晴的精神力透支严重,眼神都有些涣散。
陈旦自己的状态也差到极点,星火微弱,身体多处擦伤扭伤。
而他们,还被那该死的“星陨之约”标记为了“污染品”!
真正的穷途末路。
“必须……必须找到地方……让艾拉休息……”苏晚晴挣扎着爬起来,试图给艾拉检查伤势,声音虚弱不堪。
陈旦默默点头,目光扫过这片陌生的、充满危险的土地。能量风暴依旧在远处肆虐,天空是令人压抑的昏黄色,看不到任何希望迹象。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黑色徽章。徽章表面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那点白色星光也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不再指向任何具体方向,只是偶尔无力地闪烁一下。
连这最后的指引,似乎也失效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上来。
就在陈旦几乎要放弃之时,他的指尖无意中碰到了徽章边缘一道极其细微的、之前从未注意到的刻痕。那刻痕的形状,与他记忆深处,在“星裔之遗”档案库看到的某个残缺星图上的一个标记点,隐隐重合!
他猛地一个激灵,强打起精神,仔细摩挲着那道刻痕。这不是装饰,更像是一种……手动刻上去的坐标标记?而且手法……似乎与凯拉克斯那卷轴上的人类笔迹有细微的相似?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凯拉克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是否不仅仅留下了警告?他是否也在试图留下真正的、不会被“协议”污染的生路?这徽章上的坐标,是他刻下的?
“艾拉!扫描仪!”陈旦急切地喊道,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艾拉艰难地抬起手,将那个几乎报废的扫描仪递给他。陈旦将徽章上的刻痕小心翼翼地对准扫描仪仅存的、模糊的镜头,同时将自己记忆中那个星图标记点的坐标数据强行回忆、对比。
“正在比对……信号微弱……干扰强烈……”扫描仪发出断断续续的杂音,屏幕上的图像扭曲不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伴随着远处能量风暴逼近的轰鸣和艾拉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
终于!
“叮……坐标模糊匹配……概率67.3%……方位:东北方向……距离……无法精确测算……信号源极度微弱……”扫描仪给出了一个残缺不全,却足以让人振奋的结果!
有方向了!虽然模糊,但这是他们此刻唯一的希望!
“东北方向!”陈旦眼中重新燃起光芒,他小心翼翼地将艾拉背到自己背上,用撕扯下的布条固定好,“晚晴,跟上!我们还有机会!”
苏晚晴咬紧牙关,点了点头,强撑着站起来。
新的逃亡开始了。沿着一个模糊的坐标,走向一个未知的目的地。三人的状态都差到了极点,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能量风暴的边缘不时掠过,带来致命的辐射和雷暴。他们不得不走走停停,寻找掩体,躲避着来自环境的无情杀机。
途中,陈旦再次尝试感应楚钰的残魂。经历了地穴中那次的爆发和与“协议”的对抗,那紫金色的魂光变得更加黯淡,几乎难以察觉,沉入了识海的最深处,仿佛陷入了某种自我保护性的沉眠。但她最后爆发出的那段记忆碎片——关于皇室成员进行污染仪式并提及“星陨之约另一面”——却如同烙印般刻在陈旦心里。
真相的碎片正在一点点拼凑,却指向一个更加黑暗和庞大的阴谋。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更久。就在陈旦都感觉快要支撑不住,艾拉的呼吸几乎微不可察的时候——
走在稍前方的苏晚晴忽然发出了一声虚弱的惊呼:“前面……那是什么?”
陈旦艰难地抬起头望去。
只见在前方一片相对平坦的、被风沙侵蚀的巨大岩壁之下,竟然半埋着一艘飞船!
那飞船的型号极其古老,风格与人类的早期星际勘探船有些相似,但更加简陋和小型,通体覆盖着厚厚的沙尘和矿物结痂,仿佛已经在这里沉寂了无数岁月。其舰体上有明显的撞击和撕裂痕迹,一侧的引擎完全不翼而飞,显然也是坠毁于此。
但这并非重点。
重点是,在那艘古老飞船裸露出的、相对完好的舰体部位,被人用某种耐久的荧光涂料,清晰地刻下了一个巨大的、与黑色徽章上完全一致的环绕星辰的图案!
而在那个图案下方,还有一行稍微小一些、同样古老的人类文字:“希望遗泽号 - 于绝望中留存”
凯拉克斯徽章指引的终点,竟然是一艘更早时代的、属于人类探索者的坠毁飞船?!而且,它似乎与徽章所代表的势力有着某种关联?
“希望遗泽……”陈旦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心中百感交集。这名字在此刻显得如此讽刺,又如此珍贵。
他们跌跌撞撞地来到飞船旁,找到了一个被沙石掩埋了小半的舱门入口。舱门早已失效,陈旦用尽最后力气,才用一块尖锐的岩石撬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陈腐、却并无毒害的空气涌出。
三人艰难地钻了进去。
飞船内部狭窄而压抑,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般的线缆。大部分设备早已停止工作,但一套基础的重力模拟和空气循环系统似乎还在最低限度地运作,使得这里比外界恶劣的环境好了无数倍。
最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医疗床!虽然能源匮乏,但其上储存的少量应急医疗物资和基础的生命维持功能,对现在的艾拉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苏晚晴立刻忙碌起来,为艾拉进行紧急处理。
陈旦则疲惫地靠坐在冰冷的舱壁上,打量着这艘人类先辈留下的“遗泽”。他在驾驶座上,发现了一具被妥善安置在座椅上、早已风化为白骨的人类遗骸。遗骸的怀中,抱着一本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保存相对完好的日志本。
冥冥之中,仿佛又有一段被尘封的过往,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暂时安全了,但命运的指针,似乎只是稍稍偏转,指向了另一段深邃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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