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实际的光源,光线来自于通道两侧墙壁上镶嵌着的无数细小、不断明灭闪烁的灵魂碎片。这些碎片如同破碎的镜子,映照出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记忆画面和扭曲的情感波动——喜悦、悲伤、愤怒、绝望……无数生灵临终前的残响汇聚于此,形成一片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喧嚣,疯狂冲击着闯入者的心神。
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能冻结思维的能量雾霭,每吸入一口,都仿佛有无数亡者的低语直接钻进脑海。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种不断波动、时而坚硬如铁、时而柔软如泥的诡异力场,考验着每个人的定力。
这就是问心道?
“……紧守心神……别被这些灵魂碎片拉入它们的记忆漩涡……”紫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警惕,它的龙魂状态在这里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干扰,声音断断续续,“……这鬼地方……直接拷问灵魂本质……龙爷我……有点难受……”
陈旦深吸一口气,将四方碑的光芒收敛,只维持着最基本的防护,重点护住依旧昏迷的伏尔科夫和苏晚晴。他知道,这种考验,外力帮助有限,更多需要依靠自身的意志。
“跟紧我。”他沉声道,率先踏入了那明灭不定的通道。
一步踏入,仿佛坠入了冰与火的深渊。
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和负面情绪如同海啸般涌来,试图撕扯他的意识。他看到战场上惨烈的厮杀,看到亲人永别的痛哭,看到背叛者的狞笑,看到理想破碎的绝望……
这些并非虚幻,而是无数亡者真实经历的烙印,带着磅礴的情感冲击力!
陈旦闷哼一声,脸色微白,但眼神依旧坚定。他历经磨难,心志早已锤炼得坚如磐石,更重要的是,他心中有必须完成的信念——唤醒紫曜,找到源生箓,揭开真相!这些信念如同灯塔,在混乱的记忆风暴中指引着他,未被轻易撼动。
他回头看向同伴。
曦的情况稍好,她作为灵能者,对精神冲击有一定的抗性,但此刻也眉头紧锁,额头见汗,显然在极力抵抗着无孔不入的侵蚀,同时还要分心照顾沐璇。
而沐璇,则遇到了最大的麻烦。
她年纪最小,经历相对单纯,虽然融合了星火源质,灵魂本质得到提升,但心境历练远远不足。更重要的是,沐家的血脉,似乎与这片充斥死亡记忆的地方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却危险的共鸣!
“不……不要……姐姐……快跑……” “……爹爹……你在哪里……璇儿好怕……” “……黑色的影子……辰叔叔……为什么……”
她仿佛陷入了可怕的梦魇,小脸痛苦地扭曲,身体微微颤抖,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着破碎的词语,正是她内心深处最恐惧、最痛苦的记忆被无限放大!周围那些灵魂碎片也仿佛找到了突破口,更加疯狂地向她汇聚,试图将她彻底拖入沉沦!
“沐璇!”曦焦急地呼唤,试图用灵能唤醒她,却收效甚微。
陈旦立刻上前,将手按在沐璇额头,星火之力混合着四方碑的稳定气息渡入,沉声喝道:“沐璇!醒来!那些都是过去!看着现在!我们还在!”
在他的帮助下,沐璇眼中的混乱稍稍减退,但依旧充满了恐惧和泪水,她抓住陈旦的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声音哽咽:“陈旦哥哥……我……我又看到了……那天……到处都是血……姐姐把我推进入逃生舱……她……”
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巨大的悲伤几乎要将她淹没。这不仅是个人的痛苦,更是整个沐家冤屈和血债的沉重。
陈旦心中沉重,却知道此时不能让她沉溺于悲伤。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沐璇!看着我!沐家的血不会白流!悲伤和恐惧无法复仇,也无法完成你爹爹和姐姐的期望!你是沐家最后的星火,你必须比任何人都坚强!拿起你的力量,不是用来哭泣,而是用来燃烧,照亮前路!”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沐璇的心上。她猛地一震,看着陈旦坚定无比的眼神,又感受着周围无数亡者破碎的记忆,一种莫名的明悟渐渐压过了恐惧。
是啊··· 与这里永恒的沉默和痛苦相比,她所经历的虽然痛苦,但至少是活着的。她仍然有使命,她仍然有同伴,她仍然抱有希望。
她眼中的泪水未干,却慢慢燃起了一丝火焰。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脊梁,擦去眼泪,轻声道:“……我明白了……陈旦哥哥……我不会……再害怕了……”
她主动引导着体内的星辰之力,不再是抵抗,而是以一种包容、疏导的方式,去接触、去理解那些涌来的记忆碎片,从中汲取着教训、感悟着生死,却不再被其左右。沐家血脉中那份对“生命”的深刻理解,在此刻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看到沐璇稳定下来,陈旦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问心道的考验并未结束。
越往深处,灵魂碎片的浓度和冲击力越发恐怖,甚至开始演化出极其逼真的幻境,直接攻击每个人内心最脆弱的部分。
陈旦看到了自己年幼时孤苦无依、挣扎求生的画面;看到了痞子龙一次次为他浴血奋战、最终沉寂的场景;甚至看到了苏晚晴和伏尔科夫因他而重伤昏迷、可能永远无法醒来的未来幻象……
种种担忧、愧疚、无力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灵。
但他紧咬牙关,眼中星火燃烧,将所有杂念强行压下。他的道心,在一次次的生死磨难中,早已千锤百炼!为了守护身边的人,为了最终的答案,他绝不能在此倒下!
曦也同样面临着考验,她看到了灵族故乡的毁灭,看到了族人的离散,看到了自己无能为力的过往……但她眼神依旧清澈,灵能护持己身,默默前行。
就在他们艰难抵抗,逐渐接近通道尽头时——
前方景象陡然一变!
出现了一个相对平静的区域。那里没有飞舞的灵魂碎片,只有一面巨大、光滑、如同黑曜石般的墙壁矗立在道路中央。
墙壁之上,如同放电影般,清晰地显现出一些……似乎不属于他们任何人记忆的画面!
那是一片宏伟的星空神殿,一个身影模糊、却散发着无上慈悲与智慧气息的女子(雨馨?)正在与几位气息各异、但同样强大的存在争论着什么,神情焦急而无奈…… 画面一转,是辰家老祖与其他几位势力首领在一处隐秘之地密谋,脸上带着贪婪与狠毒……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沐怀古在遭遇围攻前,秘密将一块闪烁着七彩光芒的碎片(万物源生箓碎片?)交给一个身穿守墓人服饰、却看不清面容的身影,低声嘱托,然后毅然转身迎向强敌……
这些画面一闪而逝,却带来了石破天惊的信息!
难道当年之事,另有隐情?雨馨并非冷漠旁观?沐怀古早有准备?而那个接收碎片的守墓人……
还不等他们细想,那面黑曜石墙壁缓缓消失,通道的尽头已然在望。那里没有任何门扉,只有一片旋转的、灰色的旋涡,散发着与归墟猎手相似、却更加精纯的死寂气息。
旋涡之前,盘膝坐着一具身披守墓人服饰的……白骨。
它的骨骼呈现出一种暗金色泽,仿佛历经了无尽岁月。它手中捧着一盏早已熄灭、灯盏却依旧洁净的青铜古灯。
当陈旦几人靠近时,那具白骨的颅骨内,竟缓缓亮起两点微弱的、冰蓝色的灵魂之火。
一个苍老、疲惫、却带着一丝欣慰的叹息声,从那白骨口中传出,用的竟是流利的通用语:
“能走过问心道,未被往昔压垮,反而明心见性……汝等……确有资格……” “……吾乃……此地最后的……引魂守墓人……” “……在此……等待……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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