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早上冷得人缩脖子,市第一工人文化宫门口却挤得满当当——红横幅挂在门楼上,写着“一九七三年度全市机械系统青年工人技术比武大会”,风一吹“哗啦”响。各厂的队伍穿着不一样的工装,有的蓝,有的灰,领队举着牌子,选手们要么攥着工具袋,要么互相低声打气,空气里都透着股“要比个高下”的劲儿。
红星厂的队伍跟在工会主席后面,刘莉走在中间,穿了身洗得发白的蓝工装,帽子把头发压得严严实实,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攥着工具袋的手紧了紧——袋子里是傅景宸帮她校过的量具,还有王师傅亲手磨快的锉刀,摸着熟悉的木柄,心里踏实了点。
笔试在文化宫大礼堂,桌椅摆得整整齐齐,地上扫得干干净净,连桌角的划痕都看得清楚。上百个选手坐满了礼堂,刘莉找到贴着自己名字的座位,旁边是个穿灰色工装的男青工,正低头摆弄着钢笔,手有点抖。
铃一响,监考老师开始发卷子,是个戴老花镜的老工程师,走得慢慢的,每发一份都多看选手两眼。刘莉接过卷子,先扫了一遍——有考机械制图的,有问公差配合的,还有道大题让分析“咋保证箱体零件孔位准”,跟傅景宸之前给她讲的考点对上了。
她沉下心来答题,前面的填空、选择没费啥劲,写三视图补线时,脑子里立马浮现出零件的样子,笔在纸上画得飞快。到了那道工艺分析题,她没光写课本上的话,还加了自己的经验——比如用“基准统一”能少出错,装夹时垫点薄铜片能调精度,这些都是她跟王师傅学的真本事。
答完最后一题,刚好打铃。刘莉交卷时,看见旁边的男青工还对着半空白的卷子皱眉头,手里的钢笔转得飞快,汗都滴到纸上了。
中午就在礼堂旁边的小房间吃干粮,红星厂带的是白面馒头夹咸菜,周工程师递了瓶凉白开给刘莉:“上午答得咋样?”
“都答完了,应该没啥大问题。”刘莉咬了口馒头,就着咸菜咽下去。
“下午测量是关键,”周工程师拍了拍她的肩膀,“手别抖,按平时练的来,稳着点。”
下午的测量考核在市机械技工学校的实习车间,几十张桌子摆成一排,每张桌上都放着量具和要测的零件,裁判们穿得整整齐齐,背着手在旁边走,眼神跟尺子似的,扫得人心里发紧。
刘莉分到第三个工位,先拿起卡尺晃了晃,看副框滑得顺不顺,又把千分尺的测量面擦干净,确认零位准——这是王师傅教她的习惯,干活前先检查家伙事儿。旁边的老裁判看见,悄悄点了点头。
第一个要测的是带盲孔的铸铁块,刘莉拿卡尺对着盲孔,让尺身跟铁块端面垂直,慢慢推副框,直到指尖感觉到“轻轻碰着”的劲儿,立马停手锁紧,低头看刻度:“盲孔深度25.36毫米,台阶外径30.12毫米。”裁判在本子上记下来,还标了个“快”字。
接着用千分尺测光轴,这得看“丝”的功夫。刘莉捏着千分尺,拇指和食指慢慢转微分筒,听着“咔嗒咔嗒”的声儿,快碰到光轴时,她放慢速度,全靠指尖的感觉——不是硬怼,是“轻轻贴上去”。等微分筒的刻线跟基准线对齐,她报出数:“20.003毫米。”裁判看了眼标准值,又看了看她,眼里多了点认可。
最难的是用万能角度尺测组合件的斜面,有个角度特别偏,刘莉调了好几次尺子,才让基尺和斜面贴紧,眼睛盯着刻度盘,慢慢转游标,直到对齐线清清楚楚,才报出角度:“67度30分。”
测完所有项目,刘莉的后背都汗湿了,不是累的,是太专注——手里的量具跟零件“说话”,得全神贯注听着,一点都不能分神。
晚上住的是学校的临时宿舍,上下铺,墙上贴满了旧报纸。刘莉躺在床上,没立马睡着,脑子里过了一遍白天的考试:理论应该没啥问题,测量也没出岔子,可她知道,别的厂肯定有高手,明天的实操才是真刀真枪的较量。
她摸了摸口袋里傅景宸给的资料,上面还有他写的小字“实操注意安全,先看清楚图纸再动手”。刘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不管明天咋样,她都得把这段时间练的本事全拿出来,不辜负师傅,也不辜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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