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修车间那个角落,俨然成了刘莉的临时据点。空气里混杂着机油、金属屑和焊接烟味的熟悉气息,反而让她觉得比在办公室更自在。
条件是真艰苦。不过,刘莉不怕,之前在红星机械厂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当时王师傅让她稳住心,这次她也一样,把心沉下去,从最基础的做起。那台老c620车床,她光是保养调试就花了大半天功夫。给导轨和丝杠重新上油,清除塞满铁屑的防护罩,检查电器线路是否老化松动。她干得一丝不苟,像对待自己的老伙计。马班长叼着烟卷路过,看了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
做夹具更是考验。材料都是仓库里淘换来的边角料,尺寸不合就得自己改。没有刨床,厚钢板全靠她抡大锤配合錾子一点点劈开,震得虎口发麻;没有铣床,复杂的型面就靠锉刀和手砂轮一点点磨出来,火星子溅到工装上烧出一个个小洞。
那几天,她几乎长在了机修车间。天不亮就来了,天黑透了才走。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手上添了好几道血口子,指甲缝里塞满了洗不掉的油泥。机修班的老师傅们从最初的看热闹,到后来偶尔会递给她一把更顺手的扳手,或者在她对着一个难攻的丝孔较劲时,闷声说一句:“加点豆油,慢点拧。”
傅景宸有空就过来,帮不上手,帮她打打饭,或者在她累得直不起腰时,递上一缸子热水。两人话不多,但彼此都懂。
周伟和孙梅他们也好奇地来看过一眼。看到刘莉满手油污、对着一个粗糙的夹具底座吭哧吭哧地刮研,周伟扶了扶眼镜,没说什么走了。孙梅则微微撇了撇嘴,觉得这实在太“掉价”,不像个正经技术员该干的事。
刘莉全不在乎。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里那个逐渐成型的夹具上。卡爪的弧度要能均匀抱住工件,不能夹伤了;微调螺杆的螺纹得顺滑,不能有卡滞;那几个作为施力点的顶丝,位置必须算准,力道要能精确传递……
没有百分表架,她就用磁力表座吸在床身上凑合;没有专用的测量仪,她就靠塞尺和手感反复校验。每一个零件,每一道装配工序,她都亲力亲为,反复调整。她知道,这简陋的工装,是她验证思路的唯一希望,容不得半点马虎。
几天后,一个看起来有些笨重、甚至略显粗糙,但结构功能完整的“预应力可控装夹装置”,终于稳稳地固定在了那台老c620的车头箱上。
刘莉看着这个凝聚了自己无数汗水和心思的“土家伙”,长长地舒了口气。她用沾满油污的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工具是简陋的,条件是艰苦的。但她亲手把这第一步,实实在在地迈出去了。接下来,就是真刀真枪的验证了。希望能达到要求,嗯,一定能达到的,刘莉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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