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0。
顾天纵站在空无一人的电梯里,镜面反光中,他自己的影子忽然晃动了一下。
不是电梯动,是影子在动——
影子的嘴角向上扯,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像是从历史中走来的故人。
顾天纵瞳孔骤缩,下意识去摸腰后的钛金裁纸刀。
可影子已经恢复成他自己的表情,仿佛刚才的错位只是错觉。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门缓缓打开。
轿厢内灯光冷白,地板中央,落着一张对折的宣纸。
宣纸上,朱砂小篆,只有四个字:
“回头无岸。”
顾天纵盯着那四个字,指尖在门边悬停三秒,转身走向办公室。
身后,电梯门合拢,宣纸被风卷起,像一片烧到尽头的纸钱,在冷光里化为灰烬。
……
20:42。
88层空中连廊会议室,灯光全部熄灭。
一束投影自动亮起,投在玻璃穹顶上,给夜空打了一行字幕:
“清辉余烬未冷,天穹欲火先焚。”
字幕停留十秒,玻璃穹顶缓缓合上,像合上棺材盖。
……
20:45。
顾天纵独自站在黑暗里,手机屏幕是唯一光源。
影子会笑?
电梯镜面是双向纳米镀膜,理论上只能反射;要扭曲成像,必须0.8秒内完成光场重绘。
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零阶。
他打出一行字,发给远在苏黎世的董事会主席:
“零阶已深入棋盘。总部须即刻判明:
彼欲守墓,抑或掘墓。”
消息发出,屏幕最上方,信号格突然掉成灰色。
紧接着,一行小字浮出:
“对方正在输入……”
顾天纵盯着那行字,第一次感到时间被拉得无限长。
三秒后,回复出现,只有两个字——
“收到。”
屏幕熄灭,88层彻底沉入黑暗。
玻璃穹顶透进的月光,像一把冷白的钥匙,插进了整座城市的咽喉。
黑暗里,似乎有人轻轻说了一句:
“守墓人从不催客,只送客。”
……
3月7日。
清晏死后第三天。
04:55。
老宅侧门吱呀一声,雾气卷着纸灰味涌进来。
两口黑漆棺木被抬上改装冷链车——棺盖钉死,里头只有叠得方正的素衣与两枚U盘。
顾守一立在门阶,乌木短槌敲铜锣:
“一声告天——”
锣声低而沉,像把最后一粒星子震落。
“一声告地——”
第二声拖得极长,空气里荡开一圈看不见的回纹。
“一声送人——”
第三声戛然而止,丧灯同时熄灭。
六支白幡随风扬起,无字,风自落款。
巷口,老葛推着轮椅,清惟善抬手向南,嗓子沙哑却亮:
“清家子孙——出门不回头!”
清晚与清宏彦捧灵位,二人一前一后,脚步稳得像尺子量过。
沈知客掀面纱,纸钱未撒,先低低一句:
“三声已过,回头魂散。”
无人哭,无人回头。
五点整,车队启动,车灯不亮,只贴着反光条,像一条黑蛇游向殡仪馆。
……
05:00–05:27。
殡仪馆外围。
留园路从北环路到殡仪馆大门,被反光锥桶隔出一条五百米长的白色甬道。
晨雾未散,警灯的红蓝在雾里一闪一灭,给呼吸打上了心律不齐的节拍。
甬道两侧,车龙排得笔直——
最前排,两辆特警防暴车横停,车门上“特勤”二字被车灯照得发亮。
其后,七辆黑色埃尔法的混动引擎发出极低的嗡鸣,挡风玻璃右下角贴着淡蓝色的“天穹生物·治丧专用”通行证。
再往后,红色苏E·A(沈氏)、白色苏E·b(沙钢)、连号迈巴赫(华兴柏家)、盛虹·徐家cybertruck哑光黑、政府考斯特、新闻卫星车……
车牌像扑克牌的黑桃A到K,一路排到街角拐弯处,把早春的马路压成一条静止的河。
远处高架上早高峰的车流声像持续不断的白色噪音背景墙,更反衬出这条‘白色甬道’里凝固般的寂静与喧嚣。
姑苏市的豪门世家尽数到齐。
车门由戴白手套的司机逐一拉开。
下来的都是西装、黑领带、左胸别一枝白菊——
云端沈家、沙家,顶流华兴、盛虹、同程……
老钱圈里流传一句话:
“清家市值650亿,还差两百亿才够给沈家递名片。”
今天,名片不用递了,白菊一枝就足够。
殡仪馆正门口,停着一辆改装依维柯——
车顶三脚架环形灯5600K白光,把“奠”字照得像刀口。
“元频”是大夏最大的短视频社交平台。
会上传就会爆红,会剪辑就能成神。
小阿俏就是元频上,姑苏的神。
她胸口别黑色丝带,镜头一开就把美颜调到“冷白皮·高级丧”。
05:27,实时在线11.2万人。
“宝宝们,今天带你们看千亿豪门葬礼现场!
看见没?
两口冰棺就在里面,透明罩子,冷雾直冒!
双击屏幕,给清家一个 R.I.p!”
背后,两个助理举着反光板,把告别厅的门匾补得惨白。
弹幕飞过去:
“冰棺里真的是清晏和清宏业?不是说车祸都烧了吗?”
“开盘跌停,现在出殡,清家这波在大气层。”
热搜话题榜实时滚动——#车祸疑云#、#清辉闪崩#、#端粒-Ω真身#,前十占三。
门口卖白菊的小贩一盆接一盆补货。
八块钱一朵,现金、扫码、数字人民币都行。
一个阿姨边扫码边嘀咕:“买三朵,送领导、送客户、送自己。”
有人一口气买99朵,只要求小贩用黑丝带扎成“”的形状,举在镜头前当背景。
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交警,指挥的手势熟练得像条件反射,目光却放空地看着无尽的车流,像在计算这场葬礼给早高峰添了多少堵。
……
05:28。
清家车队似一把黑刀切开人潮。
车速极慢,车窗100%黑膜,连晨光都透不进去。
头车停稳,车门向外推开45°。
清晚下车,黑色西装,领口别素心兰胸针,手里捧灵位,牌位黑底金字——“先兄清晏”
记者区快门炸成一片,闪光灯把晨雾切成碎钻。
清晚的面孔却静成一泓封冻的深潭,不见泪痕,亦不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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