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婆婆的屋子没有一面镜子,只有摇曳的油灯。
她瘦得像具骨架,眼睛浑浊近乎全白,用枯爪般的手摸我的脸。
“镜孽已经沾身……比我想的快。”她嘶哑地说,“你奶奶用半条命把它封在镜里,你倒好,自己送了门。”
我跪下来求她,她摇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得回那宅子,在下次午夜钟响前,找到你奶奶藏起来的‘封镜铜钉’。”
“但是,”她空洞的眼窝转向我,“那东西现在能部分出来了……它会在镜外拦你。”
门在我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响声,将外界最后一丝天光和那如影随形的窥视感隔绝开来。
秦婆婆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和陈年灰尘混合的古怪气味,空气凝滞得如同坟墓。没有电灯,只有角落里一张破旧木桌上,一盏小小的油灯在摇曳,豆大的火苗将屋子照得昏黄不定,光影在墙壁上扭曲跳动,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生物在舞蹈。
我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适应这昏暗。屋子极其狭小,几乎没有任何像样的家具,墙壁光秃秃的,我下意识地扫视——果然,没有一面镜子。连任何可能反光的表面都被刻意处理过,糊上了厚厚的报纸或黑布。
秦婆婆就蜷缩在屋子最里面的一个矮凳上,身上裹着一件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厚棉袄。她瘦得惊人,真的就像一层皮勉强包着一副骨架,佝偻着背,几乎缩成了一团。她的脸布满深如沟壑的皱纹,一双眼睛浑浊不堪,眼白占据了绝大部分,瞳孔缩成了两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点,近乎全白。她似乎看不见,或者看不清,但当我走近时,她准确地“望”向了我。
没等我开口,她那只枯瘦得像干柴、指甲又长又黄的手就抬了起来,冰凉粗糙的指尖触到了我的脸颊,缓缓摸索着。那触感让我头皮发麻,但我强忍着没有躲开。她的手指划过我变得透明的额角和颧骨,动作微微一顿。
“唉……”一声悠长而沙哑的叹息从她干瘪的嘴唇里溢出,带着浓重的土腥味,“镜孽……已经沾身了……比我想的,还要快。”
她的手指离开我的脸,无力地垂落。“你那苦命的奶奶……当年用了半条命,才把那东西勉强封在老宅那面镜子里。她以为能带进棺材……你倒好,自己把门打开了……”
我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的泥地上,冰冷的寒气透过裤子直钻上来。“婆婆,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不想消失!求您指条明路!” 恐惧和绝望让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油灯的火苗猛地跳跃了一下。
秦婆婆那双空洞的白眼窝转向我,沉默了几秒,那沉默压得我几乎窒息。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嘶哑地说,每个字都像用尽了力气,“根源在老宅,在那面镜子。你想活命,就得回去。在下次午夜钟声敲响之前,找到你奶奶藏起来的东西——一枚‘封镜铜钉’。”
封镜铜钉?我从未听说过。
“那铜钉,是当年封镜时用的,沾了你奶奶的血。它应该就藏在老宅里,镜子附近。找到它,在钟声响起前,把它钉进镜框……或许,还能再封它一次。”
回去?回到那个恐怖的老宅?回到那面镜子前?我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但是,”秦婆婆的语气陡然变得极其凝重,她那空洞的眼窝似乎穿透了我,看到了更深远的东西,“那东西……现在能部分出来了。你破了禁制,它得了你的‘形’,镜子里外,对它来说界限已经模糊。它……会在镜外拦你。”
镜外拦我?
意思是,我不再需要照镜子才会遇到它?它可能就藏在老宅的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个阴影里?以某种……基于我的形象而显现的形态?
巨大的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我僵在地上,连颤抖都忘了。
“孩子,”秦婆婆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残酷,“你的时间不多了。下一次午夜,是你最后的机会。要么用铜钉封住它,要么……你就彻底变成它出来的‘门’。”
她挥了挥枯爪般的手,不再看我,重新蜷缩起来,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走吧……趁天还没完全黑透。记住,影子消失之前,离开我这屋子。我这儿……也挡不住完全天黑后的东西。”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我不敢再看那如同古老墓碑般的秦婆婆,踉跄着拉开木门,逃也似的冲进了即将被暮色完全吞噬的荒野。
回老宅的路,比来时要恐怖十倍。秦婆婆的话在我脑子里轰鸣——“它会在镜外拦你”。每一阵风吹草动,每一个晃动的树影,都让我惊骇欲绝。我感觉那双眼睛,那个源自镜中、此刻可能已拥有部分实体的“我”,正潜伏在任何一个我看不见的角落,等待着时机。
我必须回去。在下次午夜之前。找到那枚救命的铜钉。
可是,奶奶,您到底把它藏在了哪里?而那个“它”,又会以何种方式,在镜外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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