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程凡出现在了内城一处极其隐秘的地点——这是一间位于地下深处的密室，入口隐蔽，且有他花费不小代价布置的多重隐匿与防御阵法，是他最后的藏身之所。
开启所有阵法后，程凡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盘膝坐下，首先全力催动凝魂晶，精纯的能量流淌全身，滋养神魂，巩固境界，将刚刚吞噬所得的力量彻底夯实。
随后，他开始回顾与消化往生栈的收获。
那丝对秩序与湮灭关系的明悟，他尝试着将这种理解融入对左臂力量的掌控中，尝试着进行更精细的操控，甚至模拟出某种秩序的框架，去约束、引导那冰寒的湮灭之力。
过程依旧艰难，左臂的力量本质上是毁灭与终结，与秩序近乎对立。
但正是这种对立下的强行融合与理解，让他对力量的本质有了更深的认知。
左臂的漆黑能量在细微处似乎发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虽然依旧冰寒，却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几分内敛的恐怖。
就在他沉浸于这种玄妙的感悟中时，怀中那枚得自赵德明的、记录着《玄阴噬魂诀》的墨玉简，以及那枚代表着其判官权柄的暗紫色令牌，忽然同时轻微震动了一下。
程凡心中一动，将它们取了出来。
只见那暗紫色判官令上，那个赵字正散发着微弱的紫光。
而墨玉简也投射出一片光幕，上面原本记录功法的文字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残缺的、线条扭曲诡异的地图虚影，地图的中央，赫然标注着一个令人心悸的名字——裂魂渊！
在地图的一角，还有几个细若蚊蚋的小字缓缓浮现。
“钥……在夏侯……”
程凡瞳孔骤缩！
赵德明的判官令和功法玉简，竟然隐藏着关于裂魂渊的地图？而钥在夏侯？是指钥匙在夏侯桀手中？还是指…开启裂魂渊某处关键的门户，需要夏侯桀的某种东西作为钥匙？
这突如其来的发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原本只是被动接受任务，前往危险的裂魂渊探查。
但现在，似乎有一条更具体、可能也更危险的道路摆在了面前。
夏侯桀……巡夜司的副司丞，赵德明的靠山，如今更是欲除他而后快的敌人。
一个月后，裂魂渊。
等待他的，将不仅仅是外侧的怪物和空间的危险，还有来自巡夜司副司丞的杀机与……可能隐藏的、关乎裂魂渊核心秘密的钥匙？
程凡看着玉简上那幅诡异的地图虚影和那几个小字，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地下密室，阵法全开，隔绝内外。
程凡盘膝而坐，身前，那枚凝魂晶悬浮着，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光晕，精纯的能量持续不断地涌入他的眉心，滋养着历经磨砺的神魂。
与往生碑守护残念的共鸣，吞噬四名巡夜司精锐的魂力，以及对秩序与湮灭那丝玄之又玄的领悟，种种积累在此刻需要一场彻底的沉淀与熔炼。
他的意识沉入体内，引导着凝魂晶的力量抚平魂力中最后一丝躁动，同时，更多的精力则投注在对左臂力量的重新认知与掌控上。
那冰寒刺骨的虚无之力，在他的感知中，它们仿佛化作了无数细微的、漆黑的符文，每一个都蕴含着最本源的湮灭真意。
以往，他只是粗暴地驱动这些符文，如同挥舞一柄无坚不摧却难以驾驭的重锤。
而现在，得益于往生栈的感悟，他尝试着去理解这些符文，去感受它们之间那看似混乱、实则隐含某种终极秩序的排列与关联。
终结，是否也是一种秩序？归于虚无，是否亦是万物运转的一种必然规则？
这个念头一起，他左臂内的虚无之力顿时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它们开始在他意志的引导下，进行着更加精细、更加高效的排列组合。
一丝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带着约束与框架意味的意念，被他尝试着融入其中。
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一个不慎，不仅前功尽弃，更可能引来力量的反噬。
但程凡心志坚毅，凭借着管理者标记带来的强大灵魂底蕴和凝魂晶的辅助，硬生生地在这条危险的道路上稳步前行。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密室中只有能量流动的微弱嗡鸣，以及程凡逐渐变得悠长而有力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碎的漆黑符文一闪而逝。
他缓缓抬起左臂，手臂依旧呈现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但若仔细感知，便能发现那苍白之下，流淌着一种更加凝练、更加内敛，仿佛被无形框架约束着的冰冷力量。
他心念微动，五指张开。
掌心之上，一缕漆黑的能量浮现，它凝聚成一道薄如蝉翼、边缘闪烁着细微幽蓝电芒的刃形波动——秩序之刃？
或者说，是蕴含着他对秩序理解后，所能掌控的、更高效的湮灭形态。
“成了……”程凡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更充满了振奋。
虽然这只是初步的融合，距离真正理解秩序与湮灭的深层联系还差得远，但无疑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进步。
他对左臂力量的掌控力，提升了至少三成！
而且，这种形态下的虚无之力，消耗更小，威力却更加集中，对于单体目标的破坏力更强。
他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态，魂力饱满，境界稳固在厉鬼巅峰，只差一个契机，或许就能尝试冲击那遥不可及的鬼将之境。
而左臂的新变化，更是让他的实际战力远超同阶。
一个月期限已过半，是时候出去，为裂魂渊之行做最后的准备了。
他需要熟悉新的力量，更需要…主动去触碰一下那隐藏在暗处的钥匙。
再次走出地下密室，程凡改变了形貌，悄然来到了内城一处名为阴骨坊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相对正规，但专门处理各种灰色情报和特殊物品交易的场所。
背后似乎有城隍庙其他司殿的影子，巡游司和巡夜司的手在这里都有所延伸，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程凡的目标很明确。
他不需要打探裂魂渊的具体情报，他需要的是关于巡夜司副司丞夏侯桀近期动向，尤其是其麾下核心人员活动规律的信息。
同时，他也想看看，能否找到一些关于钥匙的蛛丝马迹——通过观察夏侯桀势力的反应来判断。
他像是一个耐心的猎人，在阴骨坊外围的茶楼、酒肆流连，花费少量阴钱，听取着各种真真假假的流言蜚语，灵觉则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与夏侯桀、巡夜司、裂魂渊相关的能量波动或意念碎片。
数日下来，收获寥寥。
夏侯桀身为副司丞，行踪诡秘，其核心下属也多是深居简出。
关于裂魂渊的讨论倒是不少，但多是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无非是空间如何不稳定，出现了何种怪异生物等等。
就在程凡考虑是否要冒更大风险，动用巡天令的某些隐秘权限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引起了涟漪。
三日后，巡夜司将在内城戮刑台，公开处决一批叛逆。
而主刑官，赫然是夏侯桀麾下的一名心腹巡夜使。
据传闻，这批叛逆中，有数人曾是赵德明的旧部，在赵德明死后因知情不报、意图不轨等罪名被清洗。
程凡心中一动。
公开处决？在这个敏感时期？是夏侯桀为了立威，震慑内部不安分的声音？还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意在引蛇出洞？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背后有夏侯桀的影子。
处决赵德明旧部，或许是为了灭口，或许是为了激怒可能存在的、与赵德明之死相关的人。
风险极大。
戮刑台必然是龙潭虎穴，巡夜司必定布下重兵，这很可能就是针对他的杀局。
但机遇同样存在。
夏侯桀的心腹巡夜使亲自主刑，或许能接触到更多关于夏侯桀势力的核心信息，甚至……能找到与那钥匙相关的线索？
赵德明的遗产中隐藏着裂魂渊地图，难保他的旧部不知道些什么。
更重要的是，程凡想亲自感受一下，夏侯桀的手段，以及他麾下核心人物的实力。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一直被动躲藏，绝非良策。
“陷阱么……”程凡眼中寒光闪烁。“那就看看，究竟是谁，猎杀谁！”
他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三日后，内城戮刑台。
这是一座以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圆形高台，台上竖立着几根布满暗红色污迹的行刑柱，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与怨念。
高台周围，早已被巡夜司的黑衣卫士围得水泄不通，煞气腾腾，阻止闲杂人等过于靠近。
但更远处，依旧聚集了大量形形色色的鬼城居民，或是麻木，或是兴奋，或是恐惧地观望着。
主刑官是一名面色阴鸷、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子，身着巡夜使特有的银边黑服，气息磅礴，已然达到了鬼将初阶。
他端坐在高台一侧的监刑位上，面无表情，正是夏侯桀的心腹之一，名为殷破。
此刻，五名魂体黯淡、伤痕累累的叛逆被铁链锁缚，押上行刑台，绑在了行刑柱上。
他们之中，有两人气息不俗，竟也有着厉鬼高阶的修为，显然是赵德明生前较为得力的手下。
殷破缓缓起身，目光冷漠地扫过台下众生，声音如同寒冰刮过。“此五獠，勾结外邪，图谋不轨，罪证确凿！按律，处以裂魂之刑，以儆效尤！”
裂魂之刑，乃是极其残酷的刑罚，以特殊手段撕裂受刑者的魂体，使其在极致的痛苦中缓慢湮灭，连进入往生栈的机会都没有。
台下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
殷破不再多言，抬手示意。
一名手持布满倒刺、散发着幽光的魂钩的行刑者，狞笑着走向第一名受刑者。
“嗤！”
就在那魂钩即将落下之际，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空间被划破的声响。
一道薄如蝉翼、边缘闪烁着幽蓝电芒的漆黑刃光，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那名行刑者的脖颈之前。
太快！太突兀！
那行刑者甚至没反应过来，魂体便被那漆黑刃光无声无息地从中切断。
切口平滑如镜，魂力瞬间被湮灭，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化作飞灰！
“敌袭！！”
殷破反应极快，猛地站起，鬼将级别的威压轰然爆发，锁定了刃光发出的方向——刑台侧面一处阴影角落。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数十名巡夜司精锐从四面八方涌向那个角落。
然而，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道淡淡的、正在消散的空间涟漪。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殷破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脸色骤变，猛地转头看向刑台之上。
只见那五名被缚的叛逆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人周身笼罩在扭曲的光线中，看不清面容，唯有一条苍白的手臂探出，指尖轻划，那束缚着五人的、由特殊金属打造、铭刻着符文的锁链，寸寸断裂。
正是程凡！他利用新掌握的、蕴含秩序框架的湮灭之力，轻易破开了锁链上的禁制！
“拦住他！”殷破又惊又怒，身形化作一道黑光，直扑刑台。
他没想到对方的目标竟然是劫法场，更没想到对方的手段如此诡异，速度如此之快。
“走！”
程凡低喝一声，不等那五名惊魂未定的叛逆反应，袖袍一拂，一股柔力将他们卷起，同时右手一挥，数枚阴雷子如天女散花般射向从不同方向冲来的巡夜司卫士。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雷光肆虐，烟尘弥漫，瞬间扰乱了刑台周围的秩序，引起一片混乱。
程凡则借着爆炸的掩护，带着五人，身影向后急退，同时左臂再次挥出。
这一次，斩向了刑台边缘一处看似寻常的空间。
“撕拉——！”
一道细微的空间裂缝，被他强行撕开。
这是他凭借对空间之力更敏锐的感知以及左臂湮灭之力的特性，临时找到的一处空间薄弱点。
“进去！”他毫不犹豫，将五名叛逆推入裂缝之中，自己也紧随其后！
“想走？留下！”
殷破的怒吼声传来，一只由精纯玄阴煞气凝聚而成的巨大鬼爪，已然撕裂烟尘，带着恐怖的威势，抓向即将闭合的空间裂缝。
鬼将含怒一击，威力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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