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从三个方向同时向程凡涌来。
体内,引导蚀印碎片本源之力的进程正处在最关键的时刻,那丝冰冷死寂的力量,稍有不慎便会反噬己身,前功尽弃不说,更可能被其同化,沦为只知终结的空壳。
灵魂在传承冲击后本就布满裂痕,此刻更是如同被架在火上灼烤,剧痛与冰寒交织。
怀中,巡天令与判官令的震颤愈发剧烈,光芒刺眼,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要破封而出。
巡天令的异动或许与引动蚀界本源有关,但那枚得自赵德明的判官令……程凡脑海中瞬间闪过夏侯桀那阴鸷的面容——是追踪?还是某种他未知的联动?
而平台之下,那深渊之中,被蚀彻底侵蚀的守门人所散发出的恐怖气息已如同实质的风暴,裹挟着令人心智疯狂的暴戾与贪婪,正急速攀升。
那咆哮声越来越近,锁链拖曳的哗啦声密集如雨,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择人而噬的凶物冲破黑暗。
三方压力,如同三把抵住咽喉的利刃,任何一方的失控,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玄玑战将残魂的意念已微弱到几乎消散,唯有那缕缠绕蚀印碎片的金光,依旧固执地闪烁着,催促着他,也支撑着他。
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程凡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
他猛地一咬舌尖,借助剧痛将几乎涣散的精神力再次强行凝聚。
“给我……定!”
程凡将刚刚融合的玄玑战意催发到极致,那守护与不屈的意志化作无形的支柱,强行稳定住摇摇欲坠的识海。
同时,他将全部的心神、意志、乃至灵魂的力量,都孤注一掷地投入到引导蚀印碎片的过程中。
巡天标记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燃烧起来,与蚀印碎片之间的那丝微弱联系被瞬间加强。
左臂的秩序湮灭之力被他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融入到引导的桥梁之中。
他要以自身对秩序与湮灭的理解,去强行规划那丝蚀之本源力量的流向。
这是一种极其冒险的举动,等于是在蚀之本源这头凶兽的脖子上套上他自己打造的缰绳。
成功,则能加速并稳固封印过程;失败,则可能引得本源之力彻底暴走。
“嗡嗡嗡——!”
蚀印碎片剧烈震颤,黑色的表面光芒流转,那冰冷的终结意志疯狂冲击着程凡的灵魂和左臂的力量,试图挣脱这突如其来的束缚。
程凡的魂体裂痕不断扩大,淡金色的魂血不断从七窍和身体裂痕中渗出,快将他染成一个金人。
左臂更是传来仿佛要被寸寸碾碎的剧痛,那初步融合的秩序框架在蚀之本源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但他死死咬着牙,双目赤红,凭借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硬生生顶住了冲击。
他引导着那丝被强行约束了些许的蚀之本源,更加迅速、精准地注入祭坛的核心符文。
“嗡——!”
古老祭坛猛然一震!
其上所有被点亮的符文瞬间光芒大放,稳定、持续地散发出暗青色的光辉。
一股远比之前厚重、磅礴、带着无上镇压之力的封印气息,轰然扩散开来。
整个平台都在轰鸣,四周扭曲的空间似乎都为之一定,从深渊下方传来的咆哮声,明显带上了一丝受阻的狂怒与急躁。
封印,被大幅加固了!
然而,程凡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他气息萎靡到了极点,魂体黯淡,仿佛随时会溃散,左臂软软垂下,短时间内恐怕再也无法动用力量。
仅仅是维持着盘坐的姿势,都已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而就在这时,怀中的巡天令与判官令,在封印之力达到顶峰的刹那,竟同时咔嚓一声,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两道截然不同的光芒从中迸射而出!
巡天令中射出的是一道纯净的白色光柱,直冲上方无尽的黑暗,似乎在向某个遥远的存在发送着信息。
而判官令中射出的,却是一道阴毒诡异的紫黑色幽光,猛地缠绕上了程凡的身体,尤其是他那只暂时废掉的左臂。
一股属于夏侯桀的、充满了恶念与标记意味的阴寒能量,瞬间烙印在他的魂体深处。
“噗——!”
程凡再次喷出一口血,那紫黑色幽光的烙印带来的不仅是剧痛,更是一种如同被毒蛇盯上的、挥之不去的恶心感与暴露感。
夏侯桀!他果然在这判官令上做了手脚,这烙印,无疑是一个极其显眼的追踪道标。
几乎在同一时间!
“吼!!!”
平台边缘的黑暗被猛地撕裂,一道庞大无比、周身缠绕着漆黑锁链的扭曲身影,带着滔天的蚀界污秽气息,轰然冲上了平台。
这就是被侵蚀的守门人!
它依稀还能看出一些人形的轮廓,但身躯已然膨胀、扭曲,皮肤是如同腐烂沼泽般的暗绿色,上面布满了不断开合、流淌着粘液的嘴巴和蠕动的眼球。
它的头颅如同一个巨大的、没有瞳孔的惨白眼球,下方是一张裂开到耳根的、布满螺旋利齿的巨口。
它手中拖着一柄由无数痛苦魂影凝聚而成的、不断哀嚎的巨斧。
它散发出的气息,赫然达到了鬼将中阶的恐怖层次,而且由于其被蚀界本源深度侵蚀,其混乱与暴戾的程度,远比同阶的鬼将更加难缠。
那巨大的惨白眼球瞬间就锁定了祭坛中央、气息萎靡的程凡,以及他怀中那正在发送信息的巡天令和缠绕在他身上的紫黑色烙印。
对于它而言,程凡身上那属于秩序的力量,以及那试图沟通外界的举动,都是必须毁灭的亵渎。
“死……一切…归于蚀……”混乱的意念刺入程凡脑海。
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拖着哀嚎巨斧,一步踏出,地面崩裂,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程凡猛冲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程凡瞳孔紧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抵抗,连躲闪都做不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具一直沉寂的玄玑战将骸骨,胸口的断剑猛然爆发出最后一抹璀璨夺目的金光。
那残存的、最后一丝不灭战意,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枪影,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轰击在守门人那庞大的身躯之上。
“轰——!!!”
金色的战意与蚀界的污秽疯狂对冲、湮灭!
守门人发出一声痛苦与愤怒交织的咆哮,冲势被硬生生阻住,庞大的身躯上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暗绿色的污血倾泻而下。
然而,这一击也耗尽了玄玑战将骸骨最后的力量。
金光彻底黯淡,骸骨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如同凡骨,随即在微风中化作了一片飞灰,消散不见。
唯有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剑,哐当一声掉落在祭坛上。
守门人受此重创,凶性却被彻底激发,它不顾身上的伤口,更加疯狂地扑向程凡。
但就是这宝贵的阻隔,为程凡争取到了唯一的机会!
他强提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抓起祭坛上那柄玄玑战将留下的断剑,同时毫不犹豫地捏碎了怀中那张宇文司丞给予的——小破空符!
“嗡!”
银色符箓爆开,强大的空间之力瞬间包裹住程凡的身体。
“夏侯桀……守门人……此间之事,还没完!”
在身体被空间之力彻底吞噬、消失于祭坛之上的前一刻,程凡死死盯着那狂扑而来的守门人,又感受了一下魂体深处那紫黑色的烙印,将这一切深深烙印在心底。
下一刻,空间扭曲,他的身影彻底消失。
守门人的巨斧狠狠劈落在程凡刚才所在的位置,将祭坛斩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却只劈中了一片虚无。
它发出不甘的、震彻深渊的咆哮。
而那枚悬浮的蚀印碎片,在失去了程凡的引导后,光芒缓缓内敛,重新归于沉寂,只是其下的祭坛,封印之光依旧稳固。
空间传送的撕扯感再次袭来,比上一次更加猛烈。
程凡本就重创的魂体在这股力量下仿佛要彻底解体,意识迅速沉入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模糊地感觉到,那柄被他紧紧抓在手中的玄玑断剑,似乎散发出了一丝微弱的暖流,护住了他最后一点灵识不灭……
……
永夜鬼城,巡游司总部深处。
静坐中的宇文司丞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与凝重。
他摊开手掌,掌心那枚与程凡巡天令对应的主令,正微微发烫,上面显示出一个极其遥远且正在飞速移动的空间坐标,但信号极其微弱,断断续续。
“竟然真的引动了蚀界本源……还触发了最高级别的紧急传讯……这小子……”他喃喃自语,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壁障,望向了裂魂渊的方向。
“夏侯桀的烙印……还有那瞬间爆发的、属于上古战意的气息……看来,他在下面遇到的惊喜不少。”
他沉吟片刻,屈指一弹,一道流光没入虚空。
“令:秘密接应影枭,方位已发送。注意隐匿,避开巡夜司耳目。”
……
与此同时,巡夜司副司丞大殿。
夏侯桀高踞座上,手中把玩着一枚与程凡怀中判官令同源的紫色令牌。
忽然,令牌上紫光大盛,一道清晰的、带着程凡灵魂气息的烙印坐标,赫然出现在令牌之上,并且正在快速移动。
夏侯桀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了冰冷而狰狞的笑容。
“终于……找到你了!小老鼠!”他五指猛地收紧,令牌上的紫光被生生捏碎。
“传令下去,目标已出现,方位锁定!给本座……截杀他!生死勿论!务必夺回其左臂及所有随身之物!”
……
一片荒芜的、空间相对稳定的裂魂渊外围区域。
空气中银光一闪,一道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身影从半空中跌落,重重摔在地上,正是程凡。
他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剑。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无比。
魂体上的裂痕触目惊心,左臂完全失去知觉,夏侯桀的烙印在魂体内散发着阴冷的波动。
他勉强抬起头,模糊的视线看向永夜鬼城的方向。
距离鬼城,依旧遥远,而他的状态,已糟糕到无以复加。
怀中的巡天令已碎裂,判官令也失去了光泽。
宇文司丞能否收到讯息?接应的人何时能到?而夏侯桀的追杀……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前路,依旧生死未卜。
他看了一眼手中那柄似乎平凡无奇的断剑,又感受了一下魂体深处那与蚀印碎片、与这片古老战场建立起的一丝微弱联系,最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彻底陷入了昏迷。
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着他顽强的生命仍在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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