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顾清影便整理好思绪。她换上一身素雅的衣裳,将拓片谨慎藏好。今日入宫,她不再只是医女,更是一位探寻真相的棋手。她深知,皇宫深处,每一步都可能踏入陷阱,但她别无选择。
凤仪宫,祥云缭绕,却难掩一丝陈旧。宫女太监们轻手轻脚,气氛沉闷。顾清影随引路宫人步入正殿,只见皇后端坐软榻,脸色苍白,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愁。她身旁伺候的姑姑,神情也带着忧虑。
“臣女见过娘娘。”顾清影敛衽行礼,声音清淡。
皇后抬了抬眼,目光落在顾清影身上,似乎带着几分审视,又像是透过她,看向了遥远的过去。
“你来了。”皇后的声音微弱,带着长年卧病的气息。
顾清影走到榻前,先为皇后诊脉。她的指尖搭上皇后的腕脉,细细感受。脉象虚浮无力,心神郁结,这与她上次诊脉时并无二致,只是似乎更重了几分。
“娘娘心病缠身,郁结于内。臣女今日为娘娘施针,辅以汤药,可缓解一二。”顾清影轻声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皇后的反应。
皇后没有言语,只是微微颔首。
顾清影取出银针,消毒,动作行云流水。她选择的穴位,除了治疗心悸失眠,还有几处能引动心神,让人在放松中,不自觉流露出深藏的情绪。她希望能在施针过程中,捕捉到皇后与假山、与秘录相关的蛛丝马迹。
银针刺入穴位,皇后发出极轻的一声叹息,身体放松下来。顾清影的指尖轻捻,手法精妙。她开始尝试着引导话题,声音温和,像是闲聊家常。
“娘娘近来可有梦魇缠身?”顾清影问。
皇后眼睫微颤,没有睁开,只是低声说:“梦魇……日日夜夜,从未停歇。”
“可否告知臣女梦中情景?”顾清影问,语气中带着医者的关切。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挣扎。最终,她缓慢开口:“总是那片假山……云雾缭绕,看不清前路。有个孩子,在里面哭泣,哀家想去寻他,却怎么也寻不到……”
顾清影心头一动。孩子?这假山,除了引纹,难道还藏着什么与孩子有关的秘密?她面上不露分毫,继续施针。
“娘娘莫急,心病还需心药医。臣女会尽力为娘娘调理。”顾清影换了个穴位,轻声说,“臣女听闻,娘娘年轻时,也曾喜爱在假山中游玩?”
皇后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假山……假山里有哀家最珍贵的回忆,也有……最深的痛苦。”
“珍贵的回忆,与最深的痛苦,往往相伴相生。”顾清影顺着她的话说,“不知娘娘可还记得,假山深处,可有什么特别的景致?或是什么,让娘娘印象深刻的物件?”
皇后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强忍着。她的手紧紧攥住身下的锦被,指节泛白。
顾清影知道,她触及了皇后的禁区。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
“娘娘这心病,除了梦魇,可还有其他症状?比如,对某些声音、气味,或是某些图案,特别敏感?”顾清影问,将“图案”二字说得格外轻微。
皇后的身体再次一僵。她猛地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地看向顾清影。那眼神中,除了病弱,还多了一种警惕。
“你……你问这些作甚?”皇后声音嘶哑,带着一丝质问。
顾清影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语气真诚:“娘娘的心病,并非寻常病症,似是与某种深刻的记忆纠缠。只有了解得更详细,臣女才能对症下药。”
皇后与顾清影对视良久,最终叹了口气,眼中的警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
“本宫曾在一本书上,见过一些奇怪的图案,总觉得与假山深处某个地方的纹路相似。每每想起,便心口发闷,头痛欲裂。”皇后说,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顾清影心头巨震。图案!假山纹路!这极有可能就是引纹,甚至凤族图腾!皇后竟然见过!
“那本书,娘娘可还记得是何模样?”顾清影努力压制内心的激动,声音平稳。
皇后摇头:“记不清了……只记得书页泛黄,上面有很多古怪的符号。后来,那本书就不见了,再也寻不着。”
不见了……顾清影微微皱眉。这线索断了。但至少,她确认了皇后确实知道假山深处有特殊纹路,甚至见过类似引纹的图案。这说明,皇后与“烟云秘录”的秘密,比她想象中更为接近。
顾清影继续为皇后施针,直到皇后气息平稳,重新闭上眼睛。她收回银针,轻柔地为皇后盖好被子。
“娘娘,臣女建议,在假山深处寻一处安静之地,每日清晨,于那里静坐半个时辰,或许对娘娘的心病有益。”顾清影提出建议,这是她为自己创造机会的关键一步。
皇后没有睁眼,只是轻声说:“假山……那里阴冷,哀家不喜。”
“正因阴冷,才可清心。臣女会备好暖炉与茶水,娘娘只需静坐,感受假山之气,或许能驱散心中郁结。”顾清影坚持道。她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能够频繁出入假山深处,甚至带人进入。
皇后沉默了许久,似乎在思量。最终,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罢了……你既如此说,便依你。明日辰时,你随哀家一同去吧。”
顾清影心头一喜,面上不动声色。她成功了!
“多谢娘娘信任。”顾清影恭敬行礼。
她又为皇后开了几副安神养心的汤药,详细嘱咐了宫人煎药服用之法,才告退离去。
走出凤仪宫,阳光洒在顾清影身上,她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皇后所说的“孩子”,所见的“图案”,所失的“古籍”,无不指向一个更深层次的秘密。皇后的心病,是因秘密而生,还是因秘密的失去而起?
她步履匆匆,回到自己的居所。她取出那张拓片,再次仔细比对。皇后所说“书页泛黄,上面有很多古怪的符号”,与顾家祖传的残破古籍何其相似?那本古籍,或许就是皇后曾经见过的。
但古籍为何会出现在皇宫,又为何会失踪?这背后,必然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顾清影坐在桌前,将所有线索在脑中串联。假山,引纹,凤族图腾,烟云秘录,天星石,以及皇后提及的“孩子”和失踪的“古籍”。这些碎片,正在慢慢拼凑出一幅宏大的画卷。
她想起萧景辰对“天星石”的描述,那是一块“只在特定星象下才会显现力量”的古玉。而皇后所说的“古怪符号”,是否就是引纹的完整形态,或者,是关于天星石的线索?
她需要再次进入假山,而且是光明正大地进入。明日与皇后同行,是最好的机会。她可以借此机会,更仔细地探查假山深处,寻找皇后提及的“纹路”,甚至,寻找那本失踪的古籍。
但皇后提及的“孩子”,始终盘旋在顾清影心头。这孩子是谁?是皇后的孩子,还是与皇室秘密相关的某个重要人物?
顾清影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她知道,明日的假山之行,将是她探寻真相的关键一步。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不仅要观察假山,更要观察皇后。
她需要思考,如何在皇后的眼皮底下,不引起怀疑地探查假山深处。她还要考虑,皇后所说的“孩子”,会与假山中的秘密有何关联。
入夜,顾清影没有休息。她将皇宫的地形图铺开,仔细研究假山周边的布局,推演各种可能。她知道,这背后隐藏的,不仅仅是顾家的冤屈,更是整个王朝的兴衰。
她缓缓合上图纸,目光落在窗外稀疏的星空。今夜的星辰,似乎也比往日更加深邃,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顾清影的指尖轻抚着拓片上凤鸟的图腾,心绪激荡。她仿佛能听到,历史深处,那个古老部族的低语,正在穿透时空,向她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知道,明日的凤仪宫,等待她的,绝不仅仅是为皇后治病那么简单。她将置身于一场无声的博弈,而她手中的银针,或许会成为撬动秘密的工具。
顾清影嘴角微抿,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明日的挑战。她要将这深埋于皇宫,牵扯到凤族血脉,甚至王朝气运的秘密,一点点剥开。而那失踪的“天星石”,也将是她下一个重要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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