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通往圣山的石阶,气氛明显与山下不同。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魔气的污浊,更添了几分肃杀与紧张。残破的结界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忽明忽暗,映照出阶梯两旁倒塌的护法神像,以及地面上尚未干涸的、属于不同阵营修士的血迹。
云杳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一切,仿佛在游览什么名胜古迹,甚至还顺手从一块残碑上掰下了一小块闪着微弱金光的碎片,在手里掂了掂。“材质还行,可惜灵性快散尽了。”她嘀咕着,随手塞进了储物镯,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捡自家门口的石头。跟在身后的慧心等人看得眼角直跳,却不敢多言。
刚行至半山腰一处相对宽阔的平台,一队身着暗金色僧袍、手持戒棍、神色冷硬的武僧便拦住了去路。为首一名面容刻薄、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僧修,修为在金丹后期,目光如电般扫过众人,尤其在慧心等几位女修和云杳杳这个陌生且过于扎眼的蓝衣女子身上停留最久,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排斥。
“站住!”中年武僧厉声喝道,声如洪钟,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威压,“此地乃圣山重地,岂容尔等山下被魔气浸染的秽物擅闯!慧心,你身为比丘尼,不遵摩罗首座‘肃清内外,静待天时’之法旨,竟敢私自带领闲杂人等,尤其是女子上山,是想引狼入室,祸乱圣山吗?!”他直接给慧心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慧心脸色一白,正要辩解,云杳杳却先一步开口了,语气懒洋洋的,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敷衍:“哦?原来梵音净土的待客之道,就是先把客人骂成秽物?真是长见识了。”她上下打量着那中年武僧,“看你印堂发黑,眼神浑浊,周身灵力滞涩,怕是心火旺盛,肝气郁结,魔气都快从七窍里冒出来了还不自知?我看你才更需要‘肃清’一下。”
她这话纯属信口胡诌,带着明显的挑衅和揶揄。那中年武僧养尊处优惯了,何曾受过这等当面奚落,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周身佛光都不稳地波动起来:“放肆!妖女安敢胡言乱语!我看你就是魔主派来的奸细!来人,给我拿下!”
他身后数名武僧齐声应和,手持戒棍,结成一个简单的伏魔阵型,气势汹汹地朝云杳杳逼来。金光闪烁,棍影重重,倒也颇有威势。
慧心等人面露焦急,正要上前助阵,却见云杳杳不慌不忙地向前踏了一步,甚至还有空回头对她们眨了眨眼,传音道:“看着点,教教他们什么叫打架。”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融入了棍影之中。她没有硬碰硬,而是如同穿花蝴蝶,在密集的攻击缝隙中游走,姿态优美得不像是在战斗,倒像是在跳舞。每当有戒棍即将临身,她总是能以毫厘之差避开,偶尔伸出纤纤玉指,在某个武僧的手腕、肘关节或者腰间要穴轻轻一拂。
“哎哟!”
“我的胳膊!”
“噗通!”
看似轻描淡写的几下,那些武僧却如同被巨力击中,或是手臂酸麻戒棍脱手,或是半边身子瞬间僵直,或是下盘不稳直接摔倒在地,阵型瞬间大乱。云杳杳甚至顺手抽走了其中一个武僧腰间的储物袋,掂了掂,嫌弃道:“真穷。”然后又随手抛了回去,精准地砸在那武僧脸上。
她就像个顽劣的孩童在戏耍一群笨拙的成人,手段刁钻,行为缺德,把“羞辱”二字发挥得淋漓尽致。那中年武僧看得目眦欲裂,怒吼一声,亲自出手!他手中戒棍绽放出刺目金光,化作一条金色巨蟒,张开大口,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朝着云杳杳吞噬而来!
这一击,他已动用全力,誓要将这妖女立毙当场!
云杳杳眼神微亮,总算来了个像点样子的。她依旧没有拔剑,只是并指如剑,指尖一点混沌灵力凝聚(极其微弱,伪装成特殊剑气),对着那金色巨蟒的七寸之处,轻轻一划。
“嗤啦——”
如同裂帛之声,那威势惊人的金色巨蟒,竟被她这轻飘飘的一指从中剖开,灵气瞬间溃散!中年武僧受到反噬,闷哼一声,连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看向云杳杳的目光充满了惊骇。
“就这点本事,也学人家拦路?”云杳杳拍了拍手,仿佛沾上了什么灰尘,语气带着十足的失望,“浪费我时间。”她目光转向那中年武僧,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你刚才说……要拿下我?”
她一步步向前走去,明明气息只是金丹期,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中年武僧被她看得心底发寒,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你想干什么?!我乃戒律院执事,你敢动我,摩罗首座绝不会放过你!”
“摩罗?就是那个觉得女人是祸水的老古董?”云杳杳嗤笑一声,脚步未停,“放心,我暂时对你这身臭皮囊没兴趣。不过……”她目光落在武僧腰间一块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玉佩上,“这静心玉品相还不错,正好我缺个压裙角的,拿来吧你!”
话音未落,那武僧只觉腰间一轻,那块他蕴养多年的上品静心玉已然落入云杳杳手中。她拿着玉佩对着光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随手就系在了自己蓝色的腰带上,还调整了一下位置,完全不顾那武僧瞬间惨白的脸色和几乎喷火的眼神。
“你……你……”武僧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再动手。
“你什么你?挡路狗不配拥有这么好的东西。”云杳杳理直气壮,随即目光扫过其他噤若寒蝉的武僧,“还要拦吗?”
那些武僧面面相觑,无人敢应答,默默地让开了道路。
云杳杳这才满意,对身后目瞪口呆的慧心等人招了招手:“走吧,带路。”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了几只烦人的苍蝇。
慧心等人如梦初醒,连忙跟上,看着云杳杳的背影,眼神复杂无比。这位前辈,实力高深莫测,行事风格却……如此的,嗯,别具一格。
接下来的路程,又遇到了几波类似的盘查和阻拦,但无论是保守派的僧修,还是被魔气侵蚀的僧兵,在云杳杳那种打不过、骂不过、还要被顺手牵羊的“缺德”打法下,纷纷溃败。她就像个混世魔王,一路横冲直撞,偏偏实力强得让人绝望,所过之处,鸡飞狗跳,不少僧修的法器、丹药甚至贴身饰物都遭了殃,美其名曰“收缴战利品”和“精神损失费”。
慧心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甚至隐隐觉得……有点爽?看着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对女修多有刁难的师兄师叔们在前辈手下吃瘪,她心底莫名地涌起一丝快意。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并不讨厌。
终于,他们突破了层层阻碍,来到了圣山靠近山顶的区域。这里的魔气更加浓郁,几乎凝成实质,与山顶菩提古树散发的清辉进行着激烈的对抗。在一片相对完好的古老殿宇前,他们看到了两拨正在对峙的人马。
一方人数较多,以一位身披赤金袈裟、面容枯槁、眼神却异常锐利的老僧为首,他周身散发着强大的灵力波动,已达元婴初期,正是戒律院首座摩罗。他身后跟着的僧修大多面色冷硬,看向另一方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与……轻蔑。
另一方人数较少,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素白僧衣、面容清丽绝俗、眼神却坚定如磐石的女修,她的修为也在金丹巅峰,气息纯净而坚韧,想必就是妙音。她身后跟着的,多是女修,以及少数几位眼神清正的男修,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神情疲惫却倔强。
双方之间的空地上,还有激烈打斗后留下的痕迹。
云杳杳一行人的到来,立刻打破了现场的平衡。双方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摩罗长老看到慧心以及她身后明显是山下幸存者的队伍,尤其是那个气质卓然、蓝衣翩跹的陌生女子时,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与警惕:“慧心!你竟敢带外人闯山?还有你这妖女,是何来历?速速报上名来!”他将矛头直接对准了云杳杳。
妙音师姐看到慧心等人无恙,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喜色,但看到场中形势,尤其是摩罗对云杳杳的敌意,又露出了担忧。
云杳杳根本没理会摩罗的质问,她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被双方人马隐隐护在后方的那株巨大的古树上。那树干犹如琉璃打造,枝叶舒展,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清辉,驱散着周围的魔气,只是树身之上,隐约可见一些细密的黑色纹路在蔓延,散发出的光辉也时强时弱,显得很不稳定。
这就是菩提古树?果然玄妙。云杳杳能感觉到,那清辉照在身上,让她因为连日杀戮和“缺德”而有些躁动的心神,都平和了几分。
“喂,老头。”云杳杳终于将目光转向摩罗,语气依旧没什么敬意,“你就是那个觉得把女人都赶走就能天下太平的摩罗?”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谁都没想到,这陌生女子竟如此直接、如此……粗鲁地对一位元婴长老说话!
摩罗长老气得脸色发青,周身佛光暴涨:“狂妄小辈!满口胡言!菩提树心不稳,皆因阴气扰乱,女子本属阴,又心思繁杂,靠近圣树只会加重其负担!此乃自古之理!尔等山下幸存者受魔气沾染,更需隔离净化,岂容尔等玷污圣地!”
“自古之理?”云杳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哪个古人说的?是你自己编的吧?我看这树心不稳,不是阴气太重,是你们这些老顽固脑子里的迂腐之气太重,把它给熏着了!”
她这话可谓毒舌至极,妙音身后的女修们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又赶紧捂住嘴。摩罗身后的僧修则个个怒目而视。
“你!”摩罗长老须发皆张,显然怒极,“看来不给你这妖女一点教训,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他手中禅杖一顿地,一股庞大的元婴威压如同山岳般向云杳杳碾压而来!
若是寻常金丹修士,在这威压下恐怕早已筋骨欲裂,跪地不起。但云杳杳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感受着这股压力,甚至觉得……有点舒服?像按摩。她依旧稳稳地站着,甚至还掏了掏耳朵,仿佛嫌对方吵。
“威压不错,可惜,对我没用。”她慢悠悠地说,“要不,你换个方式?比如,我们也打个赌?”
摩罗长老见她如此轻松,心中也是惊疑不定,闻言冷声道:“赌什么?”
“就赌,我能不能让这菩提树心稳定下来。”云杳杳指了指那光芒闪烁的古树,“若我做到了,你,还有你手下这帮人,以后见到妙音师姐她们,需执弟子礼,并且承认你们那套‘女身垢秽’的理论是放屁。若我做不到,任你处置,如何?”她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这赌注,不可谓不毒!不仅要摩罗等人低头,更是要彻底否定他们坚持的理念!
摩罗长老脸色变幻,他绝不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能稳定连他都束手无策的菩提树心。但此女邪门,他也不敢完全掉以轻心。
“哼,你若能做到,老衲依你所言又如何!但你若做不到,不仅你要任我处置,慧心、妙音等人,也需接受戒律院最严厉的惩处!”他恶狠狠地加上条件。
“成交!”云杳杳答应得干脆利落,仿佛根本不在意妙音等人的死活。这态度让妙音和慧心都愣了一下,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和寒意。前辈她……似乎真的并不在乎她们的处境。
云杳杳没理会她们的心思,径直走向菩提古树。越靠近,那股祥和、智慧、悲悯的气息越发浓郁,同时,她也清晰地感受到了树心深处那股纠缠不休的、源于信念动摇与内部倾轧带来的“杂音”,以及一丝隐藏在清辉之下、极其隐晦的魔意——那是波旬的蛊惑之力。
她伸出手,轻轻按在粗糙而温暖的树皮上。她没有动用混沌之力或冥界之力,而是尝试着,将自己的一缕神识,带着刚才一路行来所见所闻的感悟,尤其是对那套荒谬理论的鄙夷,对慧心、妙音等人坚韧的些许(她自己并未明确察觉的)欣赏,以及自身追求力量、不被任何规则束缚的本心,传递了过去。
“古老的树灵,”她以心神沟通,“你见证过觉者的觉悟,见证过梵音净土的兴衰,难道也认同那套将智慧与力量按性别划分的愚蠢论调吗?”
“看看她们,”她的意念扫过妙音、慧心等人,“她们的努力,她们的坚持,她们的牺牲,难道比那些只会抱着陈旧教条、内斗倾轧的蠢货更不值得你庇护吗?”
“力量无分性别,智慧不问出身。束缚你的,从来不是所谓的‘阴气’,而是缔造你这片净土的后人,那日益狭隘和蒙昧的心。”
“若觉者在此,他会作何选择?”
她的意念,尖锐,直接,甚至带着几分不敬,却如同利剑,劈开了笼罩在树心周围的层层迷雾与偏执之念。
菩提古树轻轻震颤起来,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那柔和的光辉开始剧烈地波动。树身上的黑色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挣扎扭动,那是被引动的魔念与偏执。
摩罗长老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认为云杳杳失败了。妙音等人则屏住了呼吸,紧张万分。
然而,就在这时,云杳杳感受到了一股庞大而古老的意识,缓缓苏醒,与她的神识接触。那意识充满了无尽的智慧与慈悲,仿佛能包容万物,却又带着一丝深深的疲惫与惋惜。
一个温和而沧桑的声音,直接在云杳杳心神深处响起:
“孩子……你的心,很特别。如此强大,却又……如此空洞。”
云杳杳一怔。
那声音继续道:“我感受不到你应有的情感波动。愤怒是表象,戏谑是伪装。你的内心深处,对慧心她们的遭遇并无真正的共情,对摩罗的愚行也无切齿的痛恨,甚至对自身的强大,也缺乏……喜悦。前两世如此,这一世,依旧如此吗?你可曾好奇,为何会这样?”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云杳杳看似玩世不恭的心湖中,炸开了一圈涟漪。她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没有情感,不是更方便吗?不会痛苦,不会软弱,不会被牵绊。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菩提树灵的声音带着悲悯:“执掌至高之力,俯瞰众生轮回,并非一定要以情感泯灭为代价。真正的超脱,是经历后的放下,而非从未拿起。失去了感受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的能力,与一块顽石何异?又如何真正理解‘众生平等’背后,那纷繁复杂、却又真实无比的生命重量?”
云杳杳沉默了。她想起看到镜城幻象时那一闪而过的冰冷明悟,想起面对慧心等人感激时心底那丝无动于衷,甚至想起刚才拿摩罗手下东西时,那纯粹出于“有趣”而非任何情绪驱动的恶作剧心态。确实,她就像个局外人,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而她一直以来理解情感的方式一直是她第一世在斗争与厮杀中总结出来的……她认为别人会有的感觉。
“情感……是累赘。”她下意识地反驳,但语气已不如之前坚定。她一直以来认为情感会影响她的判断,她觉得在冥主审判罪恶之人时情感会让她对罪人的行为愤怒而判重处罚,也认为在审判有罪的弱势群体时会因为她们的遭遇而轻判,让她们逃避应有的处罚。情感在她这里始终是一个会影响判断的危险。在残酷的修仙界尤其是神界的争夺中稍微判断失误或者怜悯都可能致自己于死地。
“是源泉,亦是考验。”树灵温和地纠正,“它让你脆弱,也让你真实,让你能真正‘连接’与‘理解’。你肩负着守护寰宇之责,若连寰宇间最普世的情感都无法体会,又如何能做出真正符合‘生命’利益的抉择?你的力量,终将成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树灵的话,仿佛蕴含着某种大道真谛,敲击着云杳杳封闭的心扉。
“此间事了,我的这部分意识也将随同这片即将彻底消散的净土印记一同归于沉寂。”树灵的声音渐渐微弱,“孩子,我无法赋予你情感,那是生命自身的奥秘。但我可以将我无尽岁月中,所见证的、所感悟的,关于‘情’之种种印记,化作一颗‘悟情菩提子’,赠予你。它会如同一颗种子,在你心田慢慢发芽,引导你去‘感受’,去‘经历’。能否让它开花结果,取决于你自己未来的路……”
话音落下,云杳杳感到一股温暖而浩瀚的力量,携带着无数模糊的、关于喜悦、悲伤、爱恋、愤怒、守护、牺牲……的情感碎片,如同涓涓细流,涌入她的神魂深处,最终在她的识海之中,凝聚成了一颗米粒大小、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无数光晕流转的青色种子——悟情菩提子。
这颗种子融入的瞬间,并没有立刻让她痛哭流涕或者欣喜若狂。她依旧是她,那个满级、缺德、以自我为中心的云杳杳。
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当她再次看向因为树身黑纹消退、清辉逐渐稳定而面露狂喜的妙音、慧心,以及她们眼中那劫后余生、充满感激的泪水时,她心中那一直存在的、事不关己的隔膜,似乎……变薄了那么一丝丝。一种极其微弱的、陌生的触动,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她的心尖。
很轻微,几乎难以察觉,但确实存在。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不一样了。
菩提古树的光芒彻底稳定下来,柔和而坚定,将周围的魔气再次逼退。树灵的意识已然沉寂。
云杳杳收回手,转身,看向脸色铁青、难以置信的摩罗长老,露出了一个依旧带着几分恶劣,却似乎比之前多了点什么意味的笑容:
“老头,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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