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回项目驻地的路上,两人沉默无言。苏月的脸色比来时更苍白了几分,显然强行出手牵动了伤势。庄休心中愧疚又感激,几次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回到客房,苏月服下丹药调息片刻,气息才平稳下来。窗外,昆仑的月色清冷如练,洒在房间内,映得她侧脸轮廓分明,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
“你的伤……真的没事吗?”庄休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切。
苏月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窗外的雪山上,沉默良久,才轻声道:“旧伤罢了,不碍事。”
她的语气平淡,但庄休却听出了一丝深藏的疲惫。他想起青松道长曾隐约提过,苏月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修为不凡,必然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磨砺。今晚她不顾伤势前来救援,又流露出罕见的情绪波动,让庄休鼓起勇气,轻声问道:
“苏法医,你……好像对‘瞑’组织特别……执着?”
苏月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没有看庄休,依旧望着窗外,月光在她眼中投下清冷的光影。房间里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就在庄休以为她不会回答,准备转移话题时,苏月却突然开口了,声音低沉而缥缈,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我出生在一个传承久远的玄门世家,苏家。”
庄休屏住呼吸,静静聆听。
“苏家世代以守护阴阳平衡、诛邪缚魅为己任。我从小便被寄予厚望,修习家传道法,进展神速。”苏月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二十岁那年,我奉命追查一桩离奇的村庄灭门案,线索指向一个新兴的邪教组织。那时我年轻气盛,自以为道法小成,足以应对一切,便独自深入调查。”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我找到了他们的一个据点,很顺利……太顺利了。我轻易地制服了几个外围成员,以为不过如此。直到……我遇到了一个穿着黑袍、脸上有疤的男人。”
庄休心中一动,想到了“影煞”或类似的人物。
“他很强,非常强。我根本不是对手。”苏月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波动,那是刻入骨髓的寒意,“他废了我的修为,却没有杀我。他把我吊在村口的槐树上,让我亲眼看着……看着他把整个村子里残留的、无辜的亡魂,一个一个,用最残忍的方式炼化、吞噬……”
庄休倒吸一口凉气,仿佛能看到那血腥而绝望的一幕。
“他告诉我,他叫‘残魂’,是‘瞑’的一员。他说,留我一条命,是让我回去报信,告诉所谓的正道玄门,‘瞑’回来了,阴阳秩序,该改写了。”苏月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那一夜,是我人生中最漫长、最黑暗的一夜。我听着亡魂的哀嚎,感受着自己的无力,道心几乎崩碎。”
“后来呢?”庄休声音干涩地问。
“后来,是青松师伯恰巧路过,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我。”苏月睁开眼,眼中已恢复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痛楚和决绝,“我花了三年时间,凭借家族底蕴和师伯的帮助,重塑道基,重入道途。但从那以后,我便知道,我活着的意义,就是铲除‘瞑’,告慰那些因我无能而魂飞魄散的亡魂,以及……防止更多的悲剧发生。”
她转过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深深地看向庄休:“所以,庄休,我不是执着,我是没有退路。‘瞑’组织,是我必须跨越的业障,必须偿还的血债。”
月光下,苏月的脸清晰而脆弱,那层冰冷的保护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里面鲜为人知的伤痕与沉重。庄休看着这样的她,心中百感交集,有心疼,有敬佩,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他终于明白,为何她总是如此冷峻、如此拼命。
“苏法医……”庄休张了张嘴,想安慰,却觉得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最终,他只是郑重地说:“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还有沙老,小陈,青松道长……我们都会帮你。‘瞑’组织,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苏月微微一怔,看着庄休眼中毫不作伪的坚定和关切,冰封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她迅速移开目光,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语气,但耳根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嗯。我知道。谢谢。”
她站起身:“不早了,你今日也辛苦了,早点休息。明日我们再从长计议。”说完,便快步离开了房间,背影依旧挺拔,却似乎少了些许往日的绝对冰冷。
庄休独自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回味着苏月刚才的话和那一闪而逝的脆弱,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不仅是为了“赎罪”,不仅是为了任务,似乎……也多了一点想要守护某个人的心意。
这一夜,昆仑的月色,格外明亮,也格外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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