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纳鬼师将庄休和苏月,以及“山鬼”顾问,请到了寨子深处一座最宏伟的吊脚楼中。这里是鬼师的居所,也是寨中祭祀和处理要事的地方。楼内陈设古朴,弥漫着草药的清香和淡淡的烟火气。
阿纳鬼师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一位心腹弟子伺候。她亲自为三人倒上一种颜色深红、气味辛辣的草药茶,然后坐在主位上,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庄休和苏月。
“二位救命之恩,雾隐寨铭记于心。”阿纳鬼师开门见山,语气郑重,“按照苗疆的规矩,这份恩情,我们必须偿还。你们所求的养魂木,寨中确实还有一截祖传的残根,是历代鬼师用以温养魂魄、沟通祖灵的圣物。”
庄休和苏月心中一喜,但并未表露,静静等待下文。
“但是,”阿纳鬼师话锋一转,脸色凝重,“这养魂木,不能轻易给你们。”
“为何?”苏月平静地问道。
“原因有二。”阿纳鬼师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养魂木乃我族圣物,关乎传承,非生死存亡之际,不得动用。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盯着庄休,“这位小友的伤势,非同一般。不仅仅是魂魄受损,道基也已崩毁。养魂木虽能温养魂魄,却无法修复道基。即便给了你,也仅是治标,难以治本。而且……”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你魂魄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隐晦、却霸道无比的邪神诅咒之力,与那‘溺亡之主’同源。养魂木至阴至柔,若贸然使用,恐会刺激那诅咒,适得其反。”
庄休心中一震,没想到阿纳鬼师眼光如此毒辣,连青松道长都未曾明确指出的诅咒残留,她竟能察觉。苏月的眉头也微微蹙起。
“那……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庄休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办法,不是没有。”阿纳鬼师沉吟道,“但极其凶险,且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请鬼师明示。”苏月沉声道。
阿纳鬼师看着二人,缓缓道:“欲要彻底根治,需以养魂木为引,但必须辅以至阳至刚的‘龙血菩提’化开药力,中和诅咒,再以我族秘传的‘换血蛊术’,洗练经脉,重铸道基。三者缺一不可。”
“龙血菩提?换血蛊术?”庄休和苏月对视一眼,这两样东西,他们闻所未闻。
“龙血菩提,传说中只生长在真龙陨落之地的圣树所结的果实,蕴含真龙血气,至阳至刚,可破万邪。但早已绝迹千年,只在古老传说中出现。” “山鬼”顾问在一旁低声解释道,脸色凝重,“而换血蛊术……是苗疆禁术,施术者需以自身精血为引,操控金蚕蛊王进入患者体内,吞噬坏血,重塑新血,过程痛苦无比,且对施术者损耗极大,甚至有性命之危。”
庄休的心沉了下去。龙血菩提虚无缥缈,换血蛊术凶险万分,这希望,何其渺茫!
阿纳鬼师看着他们的神色,继续说道:“龙血菩提,我雾隐寨无力寻找。但这换血蛊术……老身可以一试。”
庄休和苏月猛地抬头看向她。
“鬼师,您……”庄休有些难以置信。如此凶险的禁术,阿纳鬼师竟愿意为他施展?
阿纳鬼师摆了摆手,神色复杂:“不必惊讶。我救你,有三因。一,报你同伴救我寨民之恩;二,你魂魄中的那丝诅咒,与近日骚扰我寨的邪祟气息同源,救你,或可找到线索;三……”她目光深邃地看了庄休一眼,“老身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因果’。或许,帮你,也是帮雾隐寨自己。”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换血蛊术,需准备七七四十九日,期间需以秘药浸泡,调和气血。你们可先在寨中住下。至于龙血菩提……就看你们的造化了。若四十九日内寻不到,换血之术也无法进行。”
这无疑是一个渺茫的机会,但也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庄休深吸一口气,看向苏月。苏月对他微微颔首,眼神坚定。
“多谢鬼师!我们愿意一试!”庄休郑重说道。
“好。”阿纳鬼师点头,“明日开始,你便入住药池,进行药浴准备。至于这位姑娘……”她看向苏月,“你灵力消耗过度,也需调养。寨中虽简陋,但一些温养元气的草药还是有的。”
安排妥当后,阿纳鬼师便让弟子带庄休和苏月去休息。庄休被安排住进靠近寨子后方的一间弥漫着浓郁药香的石屋,里面有一个冒着热气的药池。苏月则住在不远处另一间干净的吊脚楼。
是夜,月明星稀。庄休泡在温暖的药池中,药力丝丝缕缕渗入体内,缓解着疲惫,但心中的焦虑却难以平复。龙血菩提……该去何处寻找?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叩击声。
庄休警觉地抬起头:“谁?”
“是我。”苏月清冷的声音传来。
庄休连忙起身擦干,披上衣服打开门。月光下,苏月站在门口,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苏法医?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庄休侧身让她进屋。
苏月走进屋内,打量了一下环境,目光落在还冒着热气的药池上,微微蹙眉:“感觉如何?”
“还好,药浴挺舒服的。”庄休笑了笑,给她倒了杯水,“你脸色不好,早点休息吧。”
苏月没有接水杯,而是看着庄休,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道:“庄休,如果……找不到龙血菩提,你……”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庄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担忧。他看着她眼中深藏的忧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酸涩。他走上前,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找不到,能稳住魂魄也是好的。大不了……以后我就在基地给你打杂,端茶送水,总能混口饭吃。”
苏月的手微微一颤,没有抽回。她抬起头,月光照进她清澈的眼底,映出他的影子。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声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庄休心湖,激起滔天巨浪。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感。
“苏月……”他忍不住唤了她的名字。
苏月睫毛轻颤,避开了他的目光,抽回手,转身走向门口:“你……好好泡药浴,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她快步离开了房间,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仓促。
庄休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手中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凉意,心中却一片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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