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五年的长安宫阙,金碧辉煌之下,潜藏着无声的惊涛。
中宫之主,王皇后,出身于关陇顶级门阀太原王氏,血统高贵,仪态端方,母仪天下的风范无可挑剔。
然而,在这“母凭子贵”的铁律森严的宫廷之中,一个致命的阴影笼罩着她——婚后十余年,她的凤榻之下,始终空空如也,未曾诞育一儿半女。
这份无嗣的焦虑,如同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王皇后的心。
她眼见着后宫妃嫔陆续开枝散叶,尤其是姿容艳丽、性情泼辣的萧淑妃,接连诞下皇子李素节、公主义阳与宣城,圣眷日隆。
每一次皇子公主的诞生庆典,每一次妃嫔因诞育子嗣而获得的丰厚赏赐与晋封,对王皇后而言,都是无声的鞭笞。
她端庄的面容下,是日益增长的恐慌。
没有子嗣的中宫,如同无根的浮萍,再尊贵的出身,也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和帝王恩宠的转移。
她的地位,看似稳固,实则危如累卵。
这份焦虑,很快便成了关陇集团核心人物——太尉长孙无忌手中的棋子。
在赵国公府那间密不透风的书斋内,檀香袅袅,掩盖着权力的交易。
长孙无忌抚着玉带,看向前来寻求“舅父”指点的王皇后之父,王仁佑。
“皇后无嗣,乃天大隐患。” 长孙无忌的声音充满压迫感,
“陛下春秋正盛,后宫佳丽无数。萧淑妃已诞皇子,其子李素节聪慧伶俐,深得陛下喜爱。
若假以时日,陛下爱屋及乌,动了易储之心,以其生母为后…届时,太原王氏将置于何地?我关陇一脉,又将如何自处?”
王仁佑额头沁汗:“太尉明鉴,此乃王氏生死攸关之时,求太尉赐教。”
“赐教?” 长孙无忌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为今之计,唯有‘借腹生子’,陛下庶长子李忠,生母刘氏,不过微贱宫女,毫无根基。
将其过继到皇后名下,立为太子,如此,皇后有了嫡子名分,储位归于中宫,李忠生母卑微,日后必倚重皇后及王氏,你便可通过皇后与太子,牢牢掌控未来。”
“过继…立储?” 王仁佑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但随即担忧,“可那萧淑妃…”
“萧氏不足为虑,” 长孙无忌断然道,“她再得宠,出身也非大世家。
其子素节虽得陛下喜爱,然幼子岂能与‘嫡长’相争?
关键在于陛下,陛下对皇后敬重有余,宠爱不足,更兼皇后无子…此事,需我等在朝堂上合力促成,你速去告知皇后,务必应允,此乃她唯一生路。”
于是,一场精密的运作在关陇圈子内部展开。
长孙无忌联合韩瑗、来济等关陇重臣,不断在朝堂内外营造舆论,强调“国本”之重,“嫡长”之序。
他们巧妙地将“皇后无子”的尴尬,转化为“亟需确立嫡长以安天下”的政治诉求。
在强大的关陇势力推动下,年仅十岁的庶长子李忠,被正式过继给王皇后为子,并被册立为皇太子。
诏书颁布,王皇后身着袆衣,在盛大的典礼上接受了太子的叩拜。
那一刻,她悬着的心似乎落下了,端庄的笑容下,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无限期望。
然而,她未曾察觉,当她强行将李忠从生母刘氏身边带走,接入中宫,冠以“嫡子”之名时,已在不经意间,为自己埋下了一颗致命的仇恨种子。
这颗仇恨的种子,在萧淑妃的心中疯狂滋长。就因素节本应该有的太子机会,现在没了希望。
加上,萧淑妃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她精心打扮,带着新得的玉簪,想去看看自己活泼可爱的长子李素节。
然而,刚走到素节居住的宫殿附近,就被王皇后宫中的孙监事皮笑肉不笑地拦住了。
“淑妃留步。太子殿下与雍王(李素节)正在中宫聆听皇后殿下教诲,皇后殿下有旨,闲杂人等,不得打扰太子殿下清修。”
“闲杂人等?” 萧淑妃柳眉倒竖,“本宫是素节的生母,本宫看自己的儿子,天经地义。”
“哎哟,淑妃息怒。” 孙监事阴阳怪气,“太子殿下如今是皇后殿下的嫡子了,这生母养母,自有规矩。
皇后娘殿下也是为了太子殿下好,免得被…不相干的人扰了心性。
您看,素节皇子现在同样由皇后殿下亲自挑选的尚官教导着,规矩礼仪学得可好了,您就放心吧。” 说罢,竟命人关上了宫门。
萧淑妃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浑身冰冷。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仿佛看到了自己与儿子与那李忠一般,也被王皇后生生斩断的血脉联系。
她发疯般地拍打着宫门,哭喊着素节的名字,回应她的只有门内宫人冷漠的沉默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儿子背书时那变得陌生的、拘谨的声音。
在萧淑妃的脑补中,王皇后不仅夺走了她“嫡子”的名分,如今连她探望亲生儿子的权利也要剥夺,萧淑妃回到自己宫中,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伏在锦被上痛哭失声,对王皇后的恨意如同毒藤般缠绕心头,深入骨髓。
她不再是那个恃宠而骄的萧淑妃,而是一个被仇恨吞噬的母亲。
她开始暗中诅咒王皇后,甚至秘密找来宫外巫蛊之物(后虽被心腹劝阻未用),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从那后,她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李素节身上,特别用心地教导他,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取代李忠。
更希望看到王皇后失去一切时的惨状,她与王皇后,这对曾经或许只是争风吃醋的后宫对手,因“夺子”之仇,沦为了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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