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植你将那灯拿远一些，这些东西可见不得半点火星。”
两人应了一声，叶开立刻操起一旁光滑沉重的木杵，对着石臼中的土硝块用力捣下。
沉闷的撞击声在棚屋内回荡，粉末飞扬。“江兄，这‘霜雪’（唐人对硝石的隐称）的提纯法门，当真如此神异？”他一边用力，一边忍不住问道，年轻的脸庞在远处油灯跳跃的光线下满是好奇。
“非是神异，乃格物之理。”江逸风挽起袖口，将一口小铁锅架在屋外临时垒砌的灶上，注入清水，“水火相济，杂质自去。按我一比三之比，溶于沸水。”
沸水翻滚，土硝粉末投入，迅速溶解于浑黄的浊液中。
江逸风取来一块干净的细麻布，叠了数层，示意汪植与他各执一端。
“滤！”
一声轻喝，浑浊的硝水透过麻布，滴滴答答落入下方接取的陶盆，留下布上层层的泥沙杂质。
汪植虽沉默寡言，手上却极稳，配合默契。
滤液复入锅中，江逸风亲自把控火候，添入细柴，让火焰保持一种温和而持续的舔舐。
水分逐渐蒸发，液面收缩，变得粘稠。
当锅边开始出现细微的、雪屑般的结晶时，江逸风取过数根早已备好的雁翎，面色专注，手腕轻缓地用数根羽毛尖端在滚烫的液面上来回扫动。
“此举为何？”叶开不解其意。
“防其结晶过速，晶形粗劣，则效力不纯。”江逸风解释，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却极耗心神，需对火候和结晶过程有精准的把握。
待到液面覆上一层薄薄的晶膜，他立刻将锅移离火源，置于阴凉处静待冷却。
数个时辰后，盆底析出了层层叠叠、无色透明的针状结晶，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江逸风用小木片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初结晶刮下，投入另一瓦罐，再加入用草木灰浸泡过滤得到的清澈灰水（碳酸钾溶液）。
搅拌，加热，罐中再次发生奇妙变化，一些不容物沉淀下去。
“此又是何故？”叶开像个充满求知欲的学童。
“去其咸涩之质，令霜雪更纯。”江逸风言简意赅。
他将上层清液再次转移，重复浓缩、冷却、结晶的过程。
如此反复，精益求精。
最终得到的，是一堆色泽更为纯净的硝石结晶。
江逸风拈起一点，对汪植道：“汪兄，烦请一试。以舌尖轻触，若有清凉之意，而无咸涩之味，便算成了。”
汪植对江逸风已是信服无比，闻言不疑有它，接过那粒结晶便放入口中。
一股明显的清凉感自舌尖蔓延开，却无半分咸味。“嗯，清凉透骨，并无咸味。”他老实回答。
话音刚落，却见江逸风与叶开对视一眼，脸上皆浮现出一种压抑不住的、古怪的笑意。
只让你舌尖尝下，没让你吃啊。。。。。。
叶开更是肩膀耸动，几乎要笑出声来。
汪植先是一愣，随即猛地想起，这晶莹剔透之物，其前身乃是自那污秽之处刮取而来……刹那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他捂住嘴，脸色发白，踉跄着冲出了棚屋，身后传来叶开再也抑制不住的大笑声，连江逸风的嘴角也弯起了一抹无奈的弧度。
硝石提纯已成，下一步便是硫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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