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举国哀恸、礼仪繁缛的背后,权力的转移却在静默而迅速地进行着。
皇太后武则天虽悲痛欲绝——这份悲痛真假难辨,既有对丈夫逝去的伤感,亦有对未来的不确定与权力可能旁落的恐惧——但她并未被击垮。
她以太后身份,迅速接手了李治留下的政治遗产和未尽的军政事务。
而上官婉儿身上的担子,瞬间沉重了何止十倍。
原本就协助处理文牍的她,此刻几乎被淹没在雪片般飞来的奏疏之中。
有禀报各地举哀情况的,有请示陵寝细节的,有边镇将帅表达哀悼并请示机宜的,更有朝中各方势力或明或暗试探风向的……她需要快速阅览,分类整理,提炼要点,以最简洁明晰的文字呈报给心力交瘁的武则天,供其决策。
忙碌间隙,婉儿听到身旁内侍低声窃语,言及天帝崩逝前,口中最后喃喃的,除了对太后的嘱托,似乎还有“风哥”二字。
婉儿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抬起眼,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益州那座静谧的院落。
她在心中默默祷祝:“天帝,您安心去吧。您挂念的阿耶……他如今在益州,虽神智尚未完全清明,但身子康健,衣食无忧,活得……还算安稳。您未尽的牵挂,婉儿……会替您,也替自己,默默守护好的。”
随着凛冽的冬意,一则裹挟着帝国悲恸的八百里加急文书,如同沉重的冰雹,砸入了相对安宁的益州成都府。
天帝李治驾崩的消息,虽迟了近月,终究还是跨越千山万水,抵达了这西南重镇。
霎时间,整个成都府的色彩仿佛都被抽离。
州府衙门内,都督李尚隐率领大小官员,身着素服,于正堂设下香案灵位,举行“举哀”之礼。
众人面朝东都方向而拜,伏地痛哭,哀声震天。
依照礼制,所有官员需素服办公二十七日,期间严禁参与任何宴饮游乐,以示哀悼。
市井之中,亦是一片肃杀。
百日禁婚嫁,三十日绝宴乐。坊正率武侯沿街呼喝:“酉时宵禁!私宴者流三千里——”。东西两市暂停交易,谓之“废市”。
往日喧嚣的丝竹管弦之声绝迹,连孩童的嬉闹都显得小心翼翼。
城中所有佛寺道观,钟声长鸣,昼夜不息,据言需撞满三万杵,僧侣道士日夜诵经,为天帝的龙驭上宾祈求冥福。
这股突如其来的、弥漫全城的肃穆与禁锢,
自然也影响到了金池坊江宅。
刚刚对探索这座千年古城生出浓厚兴趣、正欲每日上街学习观摩各类事物的江逸风,如同被骤然折断了羽翼的雏鸟,一下子被困在了这方精致的院落之中。
他虽不解“皇帝”驾崩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限制万民,但外界陡然改变的氛围,让他也只能无奈地留在高墙之内,对着庭中枯坐,眼中流露出些许对外界的渴望。
然,就在这举城素缟、万马齐喑的压抑时刻,江宅却悄然迎来了两位风尘仆仆的客人。
这一日,天色灰蒙,细雪初霁。
门房来报,有一男一女持青玄门信物求见。
阿史那月心中一动,知是汪植派遣的人到了,立刻命古朴树亲自将人引入内院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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