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沉浸于这融融烟火气中,见周遭皆是真诚笑颜,也不由卸下几分矜持,学着江逸风的样子,将薄肉片于滚汤中轻涮,蘸上特制酱料送入唇间,只觉鲜香满溢,胃口顿开。
“此法甚妙,存食材本味,兼得汤底醇厚,确是别开生面。”张婉清细品后,由衷赞道。
江逸风听得得意,一个不察,现代词汇便脱口而出,“这尚在其次。若论提鲜之极,还须一种名为‘味精’之物,那才是画龙点睛的神品。”
“味精?”叶开耳力最尖,立时捉住这新奇名目,放下酒杯凑近追问,“大郎,何为味精,如何制法?”
江逸风自知失言,见叶开目光灼灼,满是探究之色,知其难以搪塞。
他略作沉吟,忆及味精似可从海产或富含谷氨酸之物提取,然具体工艺早已模糊,便信口言道,“制法倒不算艰深,只是颇为琐碎,需取万只肥蟹,炼其精华,反复熬煮、结晶,方可得些许。”
本意是以万蟹之数令叶开知难而退,不料叶开闻言,非但未怯,反更显兴致,“万只螃蟹,此有何难,包在我身上。”
一旁张婉清微蹙秀眉,轻声道,“叶郎君,只怕此事不易。
蜀中地势高峻,远离江海,本土并无螃蟹。
偶于山溪见得一二,乡人亦视作怪诞,多不敢食,往往打死弃之。”她素来博闻,对蜀地风物甚为熟知。
江逸风一怔,“蜀地竟无螃蟹?”他确未细究唐代内陆物产。
叶开却浑不在意,“无妨,蜀中既无,荆楚盛产。我遣人快马运来数筐便是。”心下已开始计量路线人手,觉此物既出江逸风之口,必是非凡,定要试制一番。
江逸风见其跃跃之态,心下暗笑,此时又无冷链速运,待你千里驱驰而至,蟹早腐臭不堪,却也不说破,任其张罗。
一场暖锅宴,便在这新奇与喧闹中近于尾声,众人饱食,身心俱暖。
侍婢撤去残席,奉上清茶解腻。
苏云袖以帕拭唇,笑向江逸风道,“江大郎,再有些时日便是亚岁节,成都府照例有盛大文会,才子云集,吟咏唱和,颇有趣味。不知大郎可愿与我和婉清同往一观。”
江逸风对文会兴致寥寥,正欲寻词推却,旁坐叶开却猛地拊掌,抢先应道,“去,自然要去,如此盛事,岂可错过。”他心思活络,只道此乃散心结友良机,浑未念及阿史那月等人希图低调之意。
江逸风被叶开抢先答话,面对苏云袖期待之色与张婉清含笑眸光,再瞥见远处阿史那月微蹙的眉尖,心下顿生踌躇。这亚岁文会,去或不去,竟成新虑。
亚岁节的文会之约尚在口边,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便席卷了益州。
先是东南噩耗传来。一股徐敬业兵败后流窜的残部,虽成不了大气候,却如附骨之蛆,竟悍然截断了蜀锦东运洛阳的生命线——长江与大运河交汇的咽喉要地。
更令人扼腕的是,这群乱兵丧心病狂,一把火焚毁了润州(今镇江)的转运仓,积压的十万匹精美蜀锦,连同无数商贾的心血,尽数化为灰烬,浓烟蔽日,映红江面。
屋漏偏逢连夜雨,蜀地本土亦遭天灾人祸。
剑南道今春气候反常,一场罕见的倒春寒席卷桑园,新发的嫩叶遭了霜打,桑叶产量锐减四成,蚕事堪忧。
与此同时,西陲不宁,吐蕃骑兵屡屡犯边,不仅劫掠人口财物,更掳走了松州一带技艺精湛的染匠,导致制作蜀锦不可或缺的靛蓝、茜草等关键染料供应骤然紧张,价格飞涨。
三重打击之下,以蜀锦为支柱的益州经济顿时风雨飘摇。
而作为行业魁首的苏家,所受冲击自然最为猛烈,库存积压,原料短缺,工坊几近停摆,苏承稷急得嘴角燎泡,日夜难安。
蜀锦危机事关朝廷赋税收入,消息传至东都,武则天当即遣出心腹干臣,剑南道按察使姚璹(字令璋),星夜兼程,奔赴益州巡查,意在整顿蜀锦生产,疏通贡赋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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