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哥会”的消息网络,虽不及官家缜密,却也传来不少关于“芙蓉花盗”的骇人传闻。
他望着庭院中依旧盛放的芙蓉,心中隐隐觉得,这看似针对富户官绅的连环血案,背后恐怕并不简单。
“芙蓉花盗”的阴云笼罩着成都,连带着江逸风这等平日里不拘小节之人,也被迫困守宅中,不得随意出门。
一连多日,除了在院中练练那“抱月桩”,便是对着屋里那穿越者的神秘行囊发呆,或是摆弄那些稀奇古怪的物事,日子过得着实有些苦闷无聊。
这日午后,秋阳暖煦,却驱不散人心头的压抑。
院中,叶开与裴十三正低声谈论着近日闹得满城风雨的连环命案。
萧灵儿倚在一旁的廊柱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竖着耳朵细听。
叶开眉头紧锁,低声道:“听闻那芙蓉盗下手极狠,死者皆是一剑毙命,干净利落。
老裴,依你看,若是你,对上那些有护院家丁的富户,能否做到如此地步?”
裴十三怀抱长剑,目光沉静,闻言略一思索,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若目标是训练有素、警惕性高的武人,想要一击必中,不留余地,确非易事,需天时地利,更需对方露出破绽。
但观眼下这几起案子,死者虽富,却非江湖中人,家中护卫亦多是寻常健仆,于真正高手而言,趁其不备,一剑断其生机,并非难事。”他言语平实,却自有一股基于实力的笃定。
萧灵儿立刻接口,语气带着对师兄的推崇:“那是自然,我师兄剑法超绝,若真要做这等事,定然比那藏头露尾的芙蓉盗做得更漂亮。”她这话说得天真又莽撞,听得叶开直皱眉头。
裴十三倒是习惯了师妹的口无遮拦,只是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并未多言。
几人的争论声渐大,将原本在书房临帖静心的江逸风也吸引了出来。
他倚在门廊边,听了一会儿,见他们讨论的焦点多在凶手的武艺高低上,忍不住插话道:“你们这般争论,终究是落了下乘。
但凡是人为之事,无论做得如何隐蔽巧妙,终会留下痕迹。依我看,破获此等案件,关键在于细察痕迹,推演过程,并非难事。”
萧灵儿闻言,扭过头来,俏脸上满是不信,撇嘴道:“阿郎说得轻巧,莫非您还会破案不成?
那成都府的法曹、不良人,这会儿怕不是急得嘴角起泡了?”
江逸风见她不信,也不着恼,反而微微一笑,神色间带着几分高深莫测,淡淡道:“略懂一二。”
叶开、裴十三连同萧灵儿,见他这般神态,脸上不信之色更浓。
江逸风平日展现的多是商事经营上的奇思妙想,或是些格物杂学,这刑名断狱之事,与他们认知中的江逸风,实在相去甚远。
江逸风也不多言,伸手示意侍立一旁的雪儿奉茶。
雪儿不敢怠慢,急忙泡了壶。
他接过青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好整以暇地呷了一口,这才在几人怀疑的目光中,慢悠悠地开始“吹嘘”起来。
“这破案之道,首重验伤查迹。”他声音平稳,仿佛在诉说一件寻常事,“譬如那‘蒸骨验伤’之法,若遇年代久远,只剩白骨的可疑尸骸,可将其洗净,置于大瓮之中,以红油伞遮蔽直射日光,下燃薪火蒸煮。
待时辰到了,洒上酒醋再行蒸制,若骨上有伤,裂痕处便会渗出隐隐血色,寻常难以察觉的旧伤,亦可显现。”
他顿了顿,见几人面露惊异,继续道:“再如推断死亡时辰,若尸身已腐,生出蝇蛆,便可剖开腐肉,细察蛆虫长度、是否化蛹。‘夏三日生蛆,七日成蛅’,据此便可反推其人大致亡于何时。”
裴十三听得连连点头,他行走江湖,见过生死,却从未听闻如此精微的验尸之法,不由脱口道:“大郎竟真懂此道。”言语间,已带上了几分此前未有的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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