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灵儿让阿娜希塔背对自己,咬着唇,用匕首小心地贴着头皮,将那板结厚重的发块,一片片、一绺绺地割下来。
割下的“发块”丢在地上,竟能立住。
接着是帕丽娜,轮到萧灵儿自己时,她的手有些抖,阿娜希塔接过匕首,动作更轻柔些,却也无可奈何。
不多时,三位女子头上便只剩下长短不一、参差不齐的短发,甚至有几处因纠结太紧,割得贴了头皮,露出青白的头皮。
昔日或妩媚或秀丽的长发踪影全无,配上她们污渍斑斑、衣衫褴褛的模样,着实怪异。
当她们低着头,有些赧然地走回主营地时,正在火边翻烤食物的赵震一抬眼,先是一愣,随即“噗”地一声,接着便是指着她们,爆发出洪亮的哈哈大笑:“哎呦喂!
我当是哪里来的三个头陀,还是刚从灶膛里钻出来的?”
吴七郎也忍俊不禁,咧着嘴:“这发型……别致!别致!”
连一贯沉稳的王泓,嘴角也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赶紧咳嗽两声掩饰。
三女被笑得满脸通红,阿娜希塔和帕丽娜窘得低下头,萧灵儿又羞又恼,跺脚道:“笑什么笑,有本事你们自己梳梳看,能梳通一根,我便服气。”
江逸风看着她们怪异的短发和羞愤的表情,心中也是一阵莞尔,但更多的是一种混杂着酸楚的暖意。
这笑声并无多少恶意,更像是长期紧绷压抑后,一种自然而然的情绪宣泄,是对极端困境下无奈之举的调侃,也是对彼此狼狈不堪却仍坚持同行的一种另类认同。
他温声道:“灵儿说得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断发明志,古亦有之。干净利落,反倒方便行动,减少虫虱。我看,挺好。”
他这话一出,三女脸色稍霁,其他汉子们的笑声也渐渐止住,化作善意的调侃。
赵震甚至还摸了摸自己同样脏污打结、如刺猬般的虬髯,嘀咕道:“看来明日也得找个机会,把这劳什子修理修理……”
火光跳跃,映照着这群形同野人、却依然努力维持着秩序与希望的旅者。
断发易,前路难。
但至少在这一刻,笑声驱散了部分疲惫,古怪的发型成了共同经历的印记。
当眼前遮天蔽日的巨木与藤蔓终被开阔天空与田野取代时,队伍中响起一阵压抑而疲惫的松气声。
七十余日绿色牢笼的挣扎,此刻重见人间烟火,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然激动稍纵即逝。
众人相顾,皆面目全非。
须发虬结遮面,衣衫褴褛如絮,周身散发着浓重的山野与烟火混杂之气。
这般形貌,莫说进入六诏重镇拓东城,便是走在官道上,也必引人生疑。
王泓当机立断,于城外村落寻了一处木栅院落。
房主初见这群“野人”,惊惧欲闭户。
直到赵震递上银饼,那老农目光触及银光,方迟疑着将两侧杂屋腾出。
“烦劳小哥,”王泓对房主那机灵的后生道,“入城置办些寻常布衣鞋袜,需五六十人份。
再买梳篦、剪刀、皂角,若有熟食米粮,也携些回来。”又予了些跑腿钱。
后生驾驴车匆匆而去。
院中一时沉寂,只余目光焦灼望向城门方向。
阿娜希塔与帕丽娜垂首拢着破衣,萧灵儿则背脊挺直站着,唇抿得紧,手无意识地揪着衣角上一根脱线的纤维。
江逸风静坐木桩,目光掠过这群生死与共、却形同乞儿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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