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惊雷,炸响在京师上空。
大同府,八百里加急军报。
赢了。
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大胜。
瓦剌几万铁骑,在威远堡下被太子殿下搞出来的轰天雷,炸的鬼哭狼嚎,整个建制都给打崩了。
总兵郭登带兵追着屁股砍。
砍瓜切菜。
瓦剌主帅伯颜一个人跑了,带着些残兵败将,屁滚尿流的滚回了草原深处。
消息一传开,整个京师都炸了。
土木堡那场大败压在大明头顶的乌云,今天,终于被撕了个粉碎。
阳光猛的扎进来,晃的人睁不开眼。
奉天殿的早朝,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比过年还热闹。
“陛下,天佑我大明啊。”
“旷世大捷。臣要给郭总兵和威远堡所有弟兄请功。”
“请什么功。臣看,就该趁这个天大的好机会,发大兵,出长城,一口气把瓦剌干翻,换我大明百年平安。”
一个武将勋贵,满脸红光,唾沫星子乱飞。
他这话,一下就点燃了火药桶。
“对。趁他病,要他命。瓦剌人现在就是没了牙的老虎,正是咱们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臣也这么说。请陛下下旨,让郭将军继续追,直接端了他们的老窝。”
殿里头乱糟糟的,全是喊打喊杀的声音。
好像瓦剌人的脑袋以经是摆在他们面前的军功章,伸手就能拿到。
龙椅上,朱祁钰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捋胡子的手都在抖。
他看着站在百官最前头,身板挺的笔直,却一句话没说的儿子,眼里全是藏不住的骄傲。
“济儿,他们都说要追,你怎么看?”
唰。
所有人的视线,全钉在了朱见济身上。
没人再敢把他当成一个九岁的小孩。
朱见济往前走了一步,嫩生生的嗓音在乱糟糟的大殿里,清楚的响了起来。
“儿臣以为,不能追,更不能打。”
一句话。
一瓢冰水。
把满朝的火气浇了个透心凉。
“什么?”
“殿下,您说啥?”
刚才叫的最凶的那个武将,一脸懵圈的看着他。
朱见济没搭理他们,转过身,对着殿里挂着的那幅巨大的大明舆地图。
他的声音不大,却一个字一个字的,往每个人心口上敲。
“诸位大人,看这。”
他用一根白蜡杆,指向了地图的北边。
“瓦剌,蹲在西边。现在,他们被咱们打残了,是断了腿的狼。”
“可是在东边,这片更大的草原上,还有另一群狼。”
“他们叫鞑靼。”
朱见济手里的杆子,重重的敲在了鞑靼两个字上。
“草原是个大牧场,咱们把瓦剌这头狼杀干净了,牧场不就空出来了。”
“你们猜,会发生什么事?”
他回头,目光扫过一张张茫然的脸。
“东边的鞑靼,会毫不客气的冲过来,吃光瓦剌的地盘,牛羊,还有人口。”
“他们会比以前的瓦剌更肥,更壮,也更饿。”
“到那时候,咱们要对付的,就不是一头断了腿的狼。”
“而是一头吃饱喝足,正想找人练爪子的猛虎。”
“殿下,这。。。”
兵部尚书于谦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的很。
朱见济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说。
“一头死了的瓦剌狼,对咱们屁用没有。”
“可是一头半死不活,得靠咱们鼻息,靠咱们卖给他粮食才能活下去的瓦剌狼,却是咱们最好的一条狗。”
“狗?”
有大臣没听懂,下意识的念叨了一句。
“没错,就是狗。”
朱见济冷笑一声,手里的白蜡杆在地图上划了一道线,正好卡在瓦剌和鞑靼中间。
“我们不但不能杀瓦剌,还得扶他一把,让他活着。”
“让他再一根钉子,死死的钉在这,替咱们挡住鞑靼东进的路子。”
“这就叫,以夷制夷。”
“咱们要干的,不是让草原上只剩下一头老虎,而是让两头狼为了抢吃的,自己先咬起来。”
“我们,就坐在长城上,看戏。”
这番话,是真正的石破天惊。
彻底掀翻了在场所有人的脑子。
他们想的是赶尽杀绝,一了百了。
太子想的,是把整个草原当棋盘,把那些凶的不要命的蛮子,当成可以随便捏的棋子。
这是多大的手笔。
这是多深的心机。
于谦整个身子都震了一下,他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眼神从凝重变成了纯粹的敬畏和佩服。
他走出队列,躬身,声音洪亮。
“陛下,太子殿下说的,是万世之策。老臣。。。茅塞顿开,心服口服。”
朱祁钰愣了好半天,接着爆出一阵痛快到极点的大笑。
“好。好一个以夷制夷。好一个坐山观虎斗。不愧是朕的儿子。”
他看着朱见济,满眼都是欣赏。
“济儿,这事,就全交给你办了。”
“儿臣,遵旨。”
。。。
草原深处,瓦剌残部的营地。
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勇士,现在一个个垂头丧气,对明天没了半点指望。
主帅伯颜,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
威远堡下面那幅人间地狱的画面,成了他每晚都会吓醒的噩梦。
那不是打仗。
那是天罚。
他坐在冰冷的地上,手里攥着一壶劣质的马奶酒,眼神里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帐子外头一阵骚动。
“大帅。明人的使者来了。”
“什么?”
伯颜猛的站起来,抄起旁边的弯刀,眼里冒出凶光。
“他们还敢来?来看我们笑话的?召集人马,给我杀了他。”
“大帅息怒。”
一个亲兵连滚带爬的进来。
“使者说。。。他是奉了他们太子爷的命,来议和的。”
“议和?”
伯颜傻了。
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明人赢了那么大一场,不追着打,反倒要议和?
他揣着一肚子问号走到帐外,只见一个穿着大明文官衣服的年轻人,带着几个随从,就那么平静的站着。
“你就是伯颜?”
使者开口,不客气,也不害怕。
“是我。”
伯颜手握着刀柄。
“你们来干什么?看我们瓦剌的笑话?”
“不。”
使者摇摇头,从怀里拿出一份国书。
“我家太子殿下说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只要你们瓦剌愿意臣服,大明可以不追究以前的事。”
他停了一下,抛出了一个让所有瓦剌人呼吸都停了的诱饵。
“而且,大明可以开边境的榷场,限量卖给你们活命用的粮食,盐巴,还有铁器。”
粮食。
铁器。
伯颜的心脏疯了似的狂跳。
这正是瓦剌现在最缺的东西,没有这些,这个冬天都过不去,得饿死冻死一大半的人。
“条件呢?”
伯颜的嗓子哑的厉害,他知道这顿饭不好吃。
使者笑了笑,那笑里带着点藏不住的怜悯。
“条件很简单。你们瓦剌全族,往东迁三百里,去跟你们的老邻居,鞑靼人,做个伴。”
伯颜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他明白了。
那个年轻的大明太子,这是要让他们瓦剌,去给鞑靼当炮灰。
“你们。。。欺人太甚。”
一个瓦剌头领气的吼了出来。
“欺人太甚?”
使者脸上的笑没了,冷冰冰的。
“你难道忘了威远堡的烟花了吗?我家太子殿下有的是耐心,更有的是烟花。他可以把你们整个部落,都送上天,去看一场更大的。”
“要么,去东边,有饭吃,有活路。”
“要么,留在这里,等着我大明天兵,把你们从草原上彻底抹掉。”
使者死死的盯着伯颜,一字一顿的说。
“路,怎么选。伯颜首领,你自己掂量。”
伯颜的身子抖的厉害。
一边是屈辱的活。
一边是体面的死。
他看着周围族人一张张绝望又带着点期盼的脸,最后,手松开了刀柄。
“我。。。我们。。。答应。”
半个月后。
瓦剌东迁的消息,和一份措辞强硬的抗议国书,同时摆在了大明内阁的桌案上。
送国书的,是鞑靼部的使者。
鸿胪寺里,鞑靼使者态度傲慢,说话难听,指责大明包藏祸心,扶持瓦剌,破坏草原的和平。
朝堂上,听着鸿胪寺卿转述的官员们,脸色都怪怪的。
就在一个月前,他们还竟然觉得以夷制夷是天方夜谭。
现在,看着鞑靼人这副气急败坏又不敢动手的怂样,他们才真的懂了太子殿下那一步棋,有多高明。
朱见济站在殿中,听着汇报,嘴角扯了扯。
他看着那群曾经反对他的大臣,淡淡的问。
“诸位大人,现在还觉得,儿臣当初的决定,是错的吗?”
满朝文武,没一个敢出声的。
所有人都低着头,脸上一片火辣辣的。
这一刻,他们对太子的敬畏,已经刻进了骨头里。
朱祁钰看着这一切,胸中豪情万丈。
他站起来,对着殿下的鞑靼使者,朗声道。
“回去告诉你主子。草原,是我大明的草原。我想让谁活,谁就能活。我想让谁死,谁就必须死。”
“不服,就让他带兵来试试。”
“再看看我大明的烟花,够不够他看。”
那鞑靼使者被这股霸气吓得脸都白了,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北方的风波,看起来是平息了。
朱见济站在殿外,看着蓝的出奇的天,眼神却越来越深。
用外力压服了草原的狼,只是第一步。
他心里清楚,大明这栋屋子,真正的蛀虫,从来都在里头。
那些盘根错节的士绅。
那些蠢蠢欲动的江湖势力。
还有那个幽灵似的,四处散播邪说,腐蚀人心的无生教。
他的视线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向了那片神秘莫测的江湖。
是时候,该去会会那些自称名门正派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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