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三，卯时三刻。
马尼拉湾内，晨光刚露出来，天边的云彩带上了一点血色。
斯佩尼亚无敌舰队的最后一艘战舰刚驶入湾口，退路就被沉船和水雷堵死了。这场围杀，终于到了见血的时候。
之前还显得散乱笨拙的明军船队，在陈安澜发出收网旗语的瞬间，露出了由钢铁和炮火组成的真面目。
“左舵十五！全员备战！炮门……开！”
旗舰威远号上传来陈安澜的命令，整个明军舰队立刻动了起来。
舰队的行动精准而又有气势，形成了一个整体。
五艘应龙级战列舰在中间，几十艘福船战舰在两翼，所有战舰在短时间内完成了一个惊人的战术机动。
舰队集体向右转向，用船身侧面，在开阔的中央水域拉出了一道横向战列线。这道战线由上百艘战舰组成，长达数里。
“我的上帝……他们……他们在干什么？！”
斯佩尼亚舰队里，一个老舰长看清明军阵型后，脸色瞬间惨白。
“他们在抢占t字头！这是标准的跨越t字战术！”
他嘶吼起来，但声音被鼓点和炮火声盖了过去。
在场的斯佩尼亚将领大都出身海军世家，自认是海战专家，当然明白这个阵型的厉害。
跨越t字，就是用己方战列线的一横，去攻击敌方纵队的一竖。这样，己方侧舷的所有火炮都能开火，而敌方只有最前面的船能还击。
这不是对等的战斗，这是一场处刑。
“开炮！”
阿尔瓦公爵吼着开炮，陈安澜的开火命令也几乎同时响起。
但，一切都太迟了。
斯佩尼亚的炮手还在手忙脚乱的调整炮口，大明舰队的炮火已经打了过来。
“轰——轰轰轰——！”
数百个响雷同时在海面上炸开！
大明靖海舰队，五艘应龙级战列舰上的一百多门二十四磅永熙重炮，几十艘福船护卫舰上的几百门十二磅炮，在这一刻，发出了第一次齐射。
几百枚烧红的穿甲弹和开花弹呼啸着，砸向最前面的几艘斯佩尼亚战舰。
斯佩尼亚舰队的还击很无力。只有前面的征服者号、圣地亚哥号等三艘战舰开了火，打出的十几发炮弹没够到明军的船，就掉进了海里。
“右舷！持续开火！三轮急速射！”
明军旗舰威远号上，炮术总长声嘶力竭的吼着。
在斯佩尼亚炮手还在手忙脚乱的清理炮膛、准备第二次装填时，明军舰队的第二轮、第三轮炮火，已经再次覆盖了过来。
这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海上排队枪毙。
冲在最前面的征服者号，瞬间就成了活靶子。
“轰！”
一枚从威远号打出的二十四磅穿甲弹，精准的命中了征服者号的水线。
斯佩尼亚人引以为傲的双层橡木船壳，在这枚炮弹面前根本没用。
“噗——”
一声闷响，炮弹钻了进去，留下一个脸盆大的光滑窟窿。海水汹涌地倒灌进去。
船舱内的斯佩尼亚水手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紧接着，又是三四枚穿甲弹，接连命中同一区域。
征服者号的侧舷水线装甲，被硬生生的撕开了一个长达一丈的巨大口子。
损管队还没冲过去，一枚开花弹就紧跟着从那个大口子里钻了进去。
周围瞬间一静。
紧接着，一声沉闷至极的爆炸声，从征服者号的船腹深处传来。
这枚装满猛火药和铁砂的炮弹，在船体内部轰然炸开。
“啊——！”
正在炮位上准备还击的几十名斯佩尼亚炮手，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横飞的弹片和冲击波炸得血肉横飞。
火焰从破口喷出，点燃了船舱里的麻绳、火药和酒。
更致命的是，这枚开花弹的爆炸，直接引爆了旁边的副弹药舱。
“不——！”
征服者号的舰长，一个独眼老将，发出了绝望的吼声。
“轰隆————！”
一声比之前所有炮声加起来还要响亮十倍的巨响，在马尼拉湾的海面上炸开。
重达一千五百吨的征服者号，这艘功勋战舰，被一股巨力从龙骨处顶了起来。
橘红色的火球从船体中央爆开，形成一朵高达百米的蘑菇云。
刺眼的火光中，整艘巨舰被拦腰炸成了两截。
主桅杆被炸飞到百米高空再掉下来。断裂的船板、破碎的火炮和士兵的残肢混在一起，伴着火焰在半空中飞散。
两截燃烧的船体在漩涡和士兵的哀嚎声中，不到半分钟就被海水吞没，只留下一片燃烧的浮油和碎木板。
“咕嘟……咕嘟……”
这片海域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仿佛那艘巨大的战舰，从来没有存在过。
……
整个战场，在那一瞬间，出现了瞬间的沉寂。
所有斯佩尼亚人的脸上，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只剩下呆滞和恐惧。
他们脸上的笑容还僵着，眼里的轻蔑还没散去，但整个人像是被刚才那一幕吓傻了。
他们见过船沉，但从没见过一艘帝国引以为傲的战列舰，在战斗刚开始，连还手机会都没有，就被人这么轻易的打碎了。
这已经不是战斗了。
这是屠杀。
他们源自上帝选民的骄傲，源自无敌舰队的信仰，在那艘巨舰解体的瞬间，一起崩塌了。
“巫术……这一定是魔鬼的巫术！”
一个年轻的斯佩尼亚士兵扔掉火绳枪，跪在甲板上，语无伦次的划着十字祈祷，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他的崩溃迅速在整个舰队里蔓延开来。
旗舰圣菲利普号上，血腥公爵阿尔瓦一向冷酷的脸，此刻终于有了变化。
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灰色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他震惊于明军炮火的精确和致命。
他看得很清楚，对方的炮火全都集中在征服者号的水线。先用穿甲弹撕开口子，再用开花弹灌进去引爆。这种战术配合，精准得可怕。
这是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关于杀戮的科学。
但阿尔瓦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公爵。
他很快冷静下来。他知道，再这么下去，他的舰队会被对方一层层的敲碎。
绝不能让对方这么舒服的打下去！
“传我命令！”
他拔出指挥刀，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都变了调。
“全舰队！停止炮击！放弃队列！”
“全速冲锋！冲进他们的阵型里去！”
“冲散他们！缠住他们！打乱他们的战列线！”
他双眼通红，像是被逼到了绝境。
“我要……接舷战！”
“我要跟他们打接舷战！用我们的短剑和勇气，告诉这些东方的黄皮猴子！在真正的肉搏战面前，他们那点可笑的巫术，一文不值！”
在公爵的咆哮下，混乱的斯佩尼亚舰队找到了宣泄恐惧的出口。
他们放弃了炮击，不再管什么阵型，纷纷调转船头，朝着大明战列线发起了冲锋。
马尼拉湾的局势变了。
一场有序的绞杀战，眼看就要变成混乱的贴身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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