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娘刚踏出静心书斋的巷口，就见沈砚倚在巷边的老榆树下，青衫衬得身形愈发挺拔。他显然等了许久，见她出来，眼底瞬间褪去几分风尘，快步迎了上来：“林阳都安置妥当了？”
“劳沈大哥挂心，都安排好了。”晚娘颔首浅笑，指尖下意识拢了拢鬓边碎发。
“忙到这会儿，定是没顾上吃午饭。”沈砚侧身引她往巷外走，“前面有家小饭馆，口味清淡，正合你意。”
两人并肩穿过两条街，进了一家门面素雅的小店。拣了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了几样小菜，沈砚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推到她面前，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还记得两年前，我离开你家对你说的话吗，我说等我闯出名堂我就来像你下庚帖提亲？”
晚娘握着茶杯的手一顿，耳尖悄悄泛起热意。怎么会不记得？那日雨后初晴，沈砚即将启程去县城闯荡，沈砚把他她叫到屋外的老槐树下，他红着脸站在槐树下旁，声音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执拗：“晚娘，我心悦你。等我闯出名堂，定回来向你提亲。”
彼时林阳还小，家里处处需要她支撑，她满心都是生计与弟弟的前程，哪里有心思考虑儿女情长。可望着他眼底的赤诚与坚定，她实在不忍拒绝，只轻声说了句：“我等你回来。”当初自己的绣品被林富贵准备破坏，是沈砚挺身相助，前半月，绣品订单也是沈砚帮忙，以前沈砚没走时经常会打猎送家里来，这些晚娘怎么会没有感觉。
“这两年，我日日记着这句话。”沈砚的声音低沉而郑重，目光牢牢锁住她，“镖局的生意总算步入正轨，不用再刀尖上讨生活，也算是闯出名堂了。”
晚娘抬眼望他，见他眉宇间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可靠，心头忽然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我听说，这两年青牛村和邻村，甚至镇上的大户，上门给你提亲的人不少。当时我就知道你秀外慧中，看上你的不在少处，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只能每日打猎，我才不顾规矩想要你的一句承诺，那现在你还愿意遵守诺言吗。”沈砚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指尖微微攥紧。
晚娘脸颊更热，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林阳还小，奶奶和月娘也需要照看，我实在没心思考虑别的。”
“现在不一样了。”沈砚往前倾了倾身，目光恳切，“林阳进了欧先生的私塾，往后有先生教导，前程可期。我今日找你，就是想问你，准备正式向你提亲。”
他怕她犹豫，连忙补充：“你不用急着应下，也不用顾虑林阳。咱们可以先定下婚约，等他考上秀才，再办亲事。家里的奶奶和月娘，我会和你一起照拂，绝不会让你分心牵挂。”
小店的窗外，阳光正好，微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晚娘望着沈砚真诚的眉眼，想起这两年他对家里的诸多照拂，想起当年小堂屋里那句沉甸甸的许诺，还有自己随口应下的“我等你回来”，心跳渐渐失了序。
晚娘的指尖微微发颤，茶水在杯沿漾开一圈浅浅的涟漪。她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倒影，那些被生计压得无暇顾及的情愫，此刻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沈大哥，”晚娘抬起头，眼底带着几分犹豫，也藏着几分动容，“我知道你待我、待我们家好。可我……我总放心不下林阳，他刚入私塾，还不知能不能适应，能不能静下心来读书。”
“我懂。”沈砚立刻接话，语气愈发温和，“所以我才说，先定亲，等他考上秀才再成亲。这期间，我会常去青牛村看奶奶和月娘，而且镖局的也在县城，看望县城林阳也方便，你若是想他了，我随时接你过来，或是接他回去小住，绝不会让他受半分委屈。”
他看着晚娘眼底的松动，又补了一句，声音带着几分郑重：“晚娘，我知道你性子要强，不愿拖累旁人。可我不是旁人，我想护着你，护着你的家人。当年我说要闯出名堂再回来，就是不想让你跟着我吃苦。如今我能给你安稳的日子了，也想兑现当年的承诺。”
晚娘的眼眶微微发热，鼻尖有些发酸。这些年，她习惯了咬牙硬扛，习惯了做弟弟和奶奶的依靠，却从未有人这般直白地告诉她，有人想护着她。当初沈砚的每次帮助都让她仔细的记在心里。
“我……”她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句轻声的询问，“你当真……不嫌弃我带着奶奶和月娘，不嫌弃林阳还需要我照拂？”
“嫌弃？”沈砚失笑，眼底满是疼惜，“我求之不得。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能有你们这样的家人，是我的福气。往后咱们一起照看奶奶和月娘，看着林阳金榜题名，看着月娘长大成人，这样的日子，才是我想要的。”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沈砚真诚的眉眼上，也落在晚娘泛红的眼角。她望着眼前这个兑现了两年前承诺的男人，望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珍视与笃定，纠结了许久的心绪，终于渐渐舒展。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声音虽轻，却带着无比的认真：“好，我应你。”
沈砚猛地愣住，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中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芒。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晚娘，你……你说真的？”
晚娘点点头，脸颊绯红，却抬眸迎上他的目光，重复道：“真的。先定亲，等林阳考上秀才，咱们再成亲。”
沈砚激动得手足无措，想伸手握住她的手，又怕唐突了她，只能攥紧拳头，眼底的笑意挡都挡不住：“好！好！我这就派人去青牛村提亲，按最隆重的规矩来，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小店的炉火依旧噼啪作响，饭菜的香气混合着窗外的草木清香，弥漫在两人之间。那句酝酿了两年的承诺，终于在此刻落地生根，化作了往后岁月里，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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