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坠入了无底的冰寒深渊。周围是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无数充满恶念与贪婪的嘶嚎在耳边回荡，试图将她最后一点自我撕碎、同化。
云小小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剥离，记忆如同破碎的镜子，一片片剥落、消散。师父温和的眼神，清剑峰上的晨练，那柄沉重的木剑，宗门大战的惨烈……一切都在远去，变得模糊不清。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力量感，是俯瞰众生的漠然，是毁灭一切的欲望。一股远比幽荧更加霸道、更加阴冷的意志，正疯狂地侵蚀着她的识海，要将其彻底占据，改造成只属于暗影的温床。
“放弃吧……脆弱的人性……”
“拥抱黑暗……你将获得前所未有的力量……”
“成为吾……降临此世最完美的化身……”
充满诱惑与压迫的低语，如同魔音灌脑，无孔不入。
小小的自我意识蜷缩在识海最深处，如同暴风雨中海面上的孤舟，随时可能倾覆。她感到无比的寒冷与疲惫，仿佛只要松开手，放弃挣扎，就能获得永恒的“安宁”与“强大”。
“站起来！小丫头！别被它吞噬！”幽荧愤怒而焦急的咆哮在意识深处炸响，如同惊雷，暂时驱散了一部分黑暗，“记住你是谁！记住你为何而战！”
你是谁？
我是……云小小。
为何而战？
为了……活下去。为了……守护。
师父……
墨渊那染血的身影，那决然的眼神，那一声“小小，活下去”的嘱托，如同定格的画面，猛地刺破了重重黑暗，烙印在她即将沉沦的意识中！
不！我不能放弃！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芒，自她灵魂本源最深处重新亮起！那是属于她云小小自己的意志，是历经磨难而不屈的求生欲，是源自本心的守护念！
这光芒虽弱，却如同燎原的星火，开始顽强地抵抗着黑暗的侵蚀。
“冥顽不灵！”入侵的暗影意志发出了恼怒的嘶吼，更加狂暴的力量涌来，试图将这最后的反抗碾碎。
识海之中，展开了一场凶险万分、关乎存在的争夺战。小小的自我意识与幽荧的残魂被迫联手，对抗着那外来的、更加完整的暗影主使者意志。
外界，墨渊看着小小僵直的身体被浓稠的漆黑魔气包裹，眉心化为一片纯粹的黑，气息变得冰冷而陌生，心中如同被万载玄冰冻结。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伤势过重和力量耗尽而再次跌倒，只能眼睁睁看着，感受着那小徒弟的气息正在被另一种存在迅速取代。
无力与悔恨，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是他同意小小进行这危险的净化，是他没能保护好她……
不！现在不是绝望的时候！
墨渊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精神一振。他强提最后一丝微弱的剑元，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道最纯粹、最温和的意念波动，如同穿越风暴的信鸽，艰难地穿透那层浓稠的魔气屏障，送入小小的识海深处。
没有言语，只有一幅画面——清剑峰初遇时，那个蜷缩在角落、眼神却带着求生火焰的小小女孩。
只有一道意念——相信她。
这缕微弱却纯粹的意念，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清水，在小小心濒临崩溃的识海中激起了剧烈的反应！
那幅画面，那道意念，与她自身正在燃烧的意志光芒瞬间产生了共鸣！
“我是……云小小！”
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光芒，猛地在她识海中爆发开来！
那顽强的自我意志光芒骤然暴涨，与幽荧的力量彻底融合，不再是简单的共存，而是化作了一柄灰蒙蒙的、仿佛能斩断因果、重定秩序的——意念之剑！
“斩！”
意念之剑携带着她所有的记忆、情感、觉悟与不甘，对着那入侵的暗影主使者意志，狠狠斩下！
“不——！！怎么可能？！区区蝼蚁之念……”暗影意志发出了充满惊骇与不甘的尖啸，在那融合了“混沌之胚”本源与噬天残魂的意念之剑下，它的黑暗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崩溃、消融！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小小体内彻底破碎了。
包裹着她的浓稠魔气瞬间溃散！眉心那纯粹的漆黑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显露出那金黑交织的融合印记，只是那印记的中央，多了一道极细的、仿佛剑痕般的灰色纹路。
她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一道青影闪过，墨渊在她倒地之前，用尽最后力气将她接入怀中。感受着她体内那虽然虚弱、却已然恢复平和、并且似乎更加凝练深厚的气息，他紧绷的心弦终于一松，眼前一黑，也几乎同时失去了意识。
地脉石窟内，那地噬魔蛭在失去了核心控制后，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瓦解、消散，精纯的地脉能量失去了束缚，开始缓缓回归地脉循环。虽然污染尚未完全清除，但最大的毒瘤已被拔除。
净化，成功了。
而在遥远沼泽祭坛上的那道黑影，猛地捂住了额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怒与一丝……惊惧。
“竟然……斩断了吾之分魂……”
“混沌之胚……噬天传承……”
“此子……绝不能留！”
他面前的水晶球，“咔嚓”一声，碎裂成了齑粉。
青云宗上空，积聚多日的阴云，仿佛透出了一丝微光。
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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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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