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法仙台的喧嚣与震动，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隔绝在外。
胡清玄跟在宗主身后，一步踏出。
眼前的世界瞬间失去了焦距，光与影被拉扯成无数条流动的线条，万事万物都在瓦解、重组。
当视野再次清晰时，他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的大殿之中。
这里空旷得令人心生敬畏。
一根根直插天际的巨大石柱支撑着穹顶，柱身上铭刻着模糊而古老的纹路，每一道刻痕都仿佛沉淀了万古时光。
头顶之上，没有砖瓦，而是一片缓慢流淌的、深邃无垠的星河。
真正的星河。
无数星辰在其中生灭，璀璨的星云缓缓舒卷。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厚重到近乎实质的压力，那是岁月本身的味道。
宗主缓缓转过身。
他依旧是那副中年道人的模样，但站在这片星空之下，他的身影与整座大殿、整片天地都融为了一体。
他的目光落在胡清玄身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探究，没有审视，只有一片纯粹的平静，仿佛在看一块山间的顽石，或是一片天边的流云。
“你的手段，不属于这个世界已知的任何一种传承。”
宗主开口，声音平淡，却在这座空旷的大殿中激起层层回响，如同大道之音。
“你，师承何处？”
这个问题，终于来了。
胡清玄迎着宗主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他的脑海中闪过地球上那间狭窄的出租屋，闪过显示器上不断滚动的代码，闪过大学物理系老教授的谆谆教诲。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坦然的微笑。
“我没有师父。”
“我的道，也并非来自任何典籍。”
胡清玄一字一句，声音清晰而坚定。
“我师承‘实践’。”
“我的道，是‘格物致知’。”
格物致知。
这四个字，如同四颗投入永恒静湖的石子，在大殿中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宗主闻言，那双倒映着星河的眼眸中，第一次泛起了一丝真实的波动。
他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他似乎在用自己万载的修为与见识，去咀嚼、去理解这四个字背后所蕴含的，那种与整个修仙文明截然不同的世界观。
许久，他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叹息声中，带着一丝动摇，一丝释然。
“格物……致知……”
“或许，你才是对的。”
这一句话，比任何赏赐与封号都更有分量。
它代表着这个世界最高权力者，对胡清玄那惊世骇俗的“道”，给予了最高程度的认可。
宗主没有再追问细节，而是话锋一转，直入主题。
“你费尽心机，甚至不惜与执法一脉豪赌，就是为了进入‘禁法阁’。”
“你想找的，是关于‘通天古阵’的秘密，对么？”
胡清玄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点了点头。
“很好。”
宗主一拂袖。
大殿中央流淌的星光骤然汇聚，光影交织，凝聚成一幅巨大而复杂的立体阵图。
那正是万法宗后山“通天古阵”的精确模型。
“你可知，这‘通天古阵’，究竟是何物？”
“传送阵？”胡清玄试探性地回答。
宗主摇了摇头，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
“它并非人力所建，而是上古‘先行者’留下的遗迹。它也不是什么传送阵。”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
“它是一个巨大的‘世界防火墙’。”
防火墙！
这两个字，像一道贯穿时空的闪电，瞬间劈中了胡清玄的思维核心！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宗主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说道：“它的作用，不是让我们出去，而是为了抵御来自世界之外的……”
“域外天魔。”
“而启动它的关键，诚如你所想，并非能量。”
宗主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击在胡清玄的心脏上。
“是‘权限’。”
果然如此！
胡清玄强行压下翻涌的思绪，他知道，接下来的内容，才是真正触及世界本质的秘密！
宗主的脸色，变得更加晦暗。
“但事情，远比你想的更复杂。我们万法宗所保管的，仅仅是启动这座防火墙的四把‘访客级’权限密钥中的一把而已。”
“更重要的是……”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诉说着一个禁忌的恐怖故事。
“根据祖师手札记载，这‘防火墙’，是一把双刃剑。”
“它能抵御天魔，但若是被我们这些‘程序’内的生灵擅自启动，极有可能会引来比天魔更可怕的存在。”
“祖师称其为……”
“‘清理者’。”
清理者！
这三个字，让胡清玄的脑海轰然炸响！
魏哲那“测试服管理员”的戏言！
冷凌沄那神神秘秘的“普罗米修斯”计划！
所有零碎的、看似不相关的线索，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串联了起来！
这个世界，难道真的是一个被设定好的程序？
而他们这些挣扎求存、追寻大道的生灵，真的只是程序中的Npc？
所谓的“清理者”，就是来删除bUG，或者……格式化整个服务器的Gm？！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胡清玄的脊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他看着宗主那凝重到极点的神情，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玩笑。
沉默片刻。
胡清玄从怀中，缓缓取出了苏星河交给他的那本、被鲜血浸透的残破手记。
他将手记翻开，指着那两个用干涸的血迹写成的、触目惊心的字。
“权限”。
当宗主的目光落在那两个血字上的瞬间，他那维持了万古的平静面容，终于彻底改变！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流露出震惊、追忆、与一股深深的悲恸。
“这是……云鹤师弟的血迹！”
宗主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当年，就是为了追查‘清理者’的线索，才孤身一人深入禁地，最终……陨落。”
看到这本手记，宗主所有的疑虑与保留，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看向胡清玄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上位者对后辈的审视，而是一种看待“同道者”的郑重。
“罢了，既然你已接触到这个层面，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宗主长叹一声，说出了一个更惊人的秘闻。
“想要集齐四把密钥，开启古阵，需要得到其他三大宗门的首肯，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
他的话锋再次一转。
“约莫百年前，曾有一位神秘的女冠，孤身一人，拜访了我们四大宗门。”
“她的神通，深不可测，我们四派的掌门联手，都在她手下走不过三招。”
“她没有伤人，只是以无上神通，强行‘借’走了我们四把密钥的……”
“‘复制权限’。”
胡清玄的心脏，猛地一跳！
只听宗主继续说道：
“她离去前，留下了一句预言。”
“她说：‘百年之后，持火种而来者，将重启通天之路。’”
神秘女冠……
百年之期……
持火种而来……
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气质知性而清冷的身影，不可遏制地浮现在胡清玄的脑海中！
普罗米修斯！
盗火者！
胡清玄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滞。
冷凌沄！
那个和他一起穿越而来，至今下落不明的女人！
她，似乎在百年之前，就已经来过这个世界，并为今天的一切，布下了一个横跨百年的惊天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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