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墨号”驶入云南古镇时,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突然变了调。不再是柏油路的沉闷摩擦,而是清脆的“咯噔咯噔”,像踩着钢琴键在前行。林墨降下车窗,一股混着檀香和烤饵块的气息涌进来,带着湿润的水汽,瞬间驱散了长途驾驶的疲惫。
古镇藏在山坳里,四面被梯田环抱着,稻谷刚抽穗,绿得像块巨大的翡翠。青石板路从镇口的牌坊开始,像条墨绿色的绸带,蜿蜒着穿进巷子深处。路两旁是木结构的老房子,飞檐翘角上挂着红灯笼,灯笼穗子被雨水打湿,沉甸甸地垂着,偶尔滴下的水珠落在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林墨把车停在镇外的停车场,背着相机往里走。刚踩上青石板,鞋底就沾了层薄薄的青苔,滑溜溜的。他扶着旁边的土墙站稳,指尖触到墙面的斑驳,土灰色的泥墙上嵌着碎瓷片,是岁月磕碰出的补丁。
“慢点走,雨后的石板滑。”一个穿蓝布围裙的阿婆背着竹篓从身边经过,篓子里装着刚采的菌子,紫的、白的、黄的,像堆打翻的调色盘。她的绣花鞋踩在石板上,悄无声息,仿佛与这条路共生了一辈子。
林墨跟着阿婆的脚步往巷子里走。青石板被磨得发亮,中间的凹槽里积着雨水,映着两旁的屋檐和天空的碎片。有穿校服的孩子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车铃“叮铃铃”响,惊得檐角的鸽子扑棱棱飞起,影子掠过积水里的天空。
巷子深处藏着座老石桥,桥栏上爬满了绿萝,桥洞下的溪水潺潺流淌,几只鸭子把头扎进水里觅食,屁股撅得老高。石桥的台阶被踩得光滑,边缘处缺了角,露出里面的石筋,像老人手上暴起的青筋。林墨蹲在桥边,看着溪水带着落花流向远方,突然觉得这青石板路就像条时间的河,载着古镇的故事,流了一年又一年。
他沿着石板路往高处走,越往上,房子越稀疏,青石板上的青苔也越厚。路过一家敞开的院门,看见个老爷爷坐在门槛上编竹篮,竹篾在他膝间翻飞,像群听话的蝴蝶。“后生仔,来歇脚不?”老爷爷抬头笑,牙齿缺了两颗,“我家的酸梅汤,冰镇的。”
院子里有口老井,井台是青石板铺的,被绳子磨出了深深的勒痕。阿婆从井里拎出个瓦罐,打开盖子,酸梅汤的清香立刻漫出来。林墨接过粗瓷碗,喝了一大口,酸甜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直透心底。“这井有年头了吧?”
“比我爷爷还大。”老爷爷放下竹篾,“以前没自来水,全镇人都靠这口井。现在年轻人嫌井水硬,爱喝桶装水,可我总觉得,这井水泡的茶、酿的酒,才有古镇的味道。”
林墨看着井台的勒痕,突然明白青石板路的秘密——那些凹槽、磨损、青苔,都是古镇的年轮。就像井绳勒出的痕,就像竹篾磨出的茧,都是生活留下的温柔印记。
傍晚时,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林墨站在石桥上,看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油亮,倒映着灯笼的红光和屋檐的黑影,像幅流动的水墨画。有阿婆撑着油纸伞走过,伞面的桐油味混着雨水的气息,让人想起戴望舒的诗。
“该回家收衣服了。”阿婆走过时笑着打招呼,伞柄上的包浆亮得像块琥珀。
林墨突然不想走了。他在古镇边缘找了家能停房车的客栈,老板说这里的青石板路走久了会上瘾,“你会觉得,脚步都跟着古镇慢下来了。”
夜里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和偶尔的脚步声,林墨想起白天踩过的青石板。它们沉默地承载着行人、自行车、背篓,承载着阳光、雨水、时光,却从不说累。或许生活本该如此,不必急着赶路,不必怕被磨损,踏踏实实地承载,安安静静地生长,就很好。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林墨又去走青石板路,这次他特意放慢脚步,感受鞋底与石板的摩擦,听“咯噔”声里藏着的韵律。路过井台时,看见老爷爷在打水,水桶撞击井壁的“咚”声,在巷子里荡开长长的回音。
他拿出相机,拍下青石板上的积水、井台的勒痕、竹篮里的菌子。照片里没有壮阔的风景,只有些细碎的、带着温度的细节。林墨知道,这些青石板会记住他的脚印,就像他会记住这段在古镇的时光——缓慢、踏实,像青石板路一样,每一步都落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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