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爆裂的声音像平地炸响的惊雷,在空旷的戈壁上撕开道口子时,我正以八十码的速度冲过一个土坡。
那一瞬间的失重感还没褪去,方向盘就像被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猛地往左边歪去。我下意识地往右转轮,可车头反而更凶地往路基外侧扎,仪表盘上的故障灯疯狂闪烁,车身开始剧烈摇晃,后视镜里的尘土被甩成道黄雾,像条追着咬的野兽。
“抓稳!”我吼了一声,其实是在给自己壮胆。左手死死抠住方向盘的内侧凹槽——这是老张教的窍门,紧急时刻能多三分力气——右手摸索着拉手刹,手指却抖得像筛糠。房车的重心本就高,爆胎后车身像喝醉了酒的壮汉,在戈壁滩上左右踉跄,副驾上的工具箱“哐当”撞在车门上,里面的扳手滚了一地。
视线扫过窗外,右侧两米就是近十米深的沟壑,坡底的碎石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我想起去年在秦岭,老周的车就是这样翻下去的,最后救援队用了三台吊车才把残骸吊上来。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滴在方向盘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迹。
“松油门!别踩刹车!”脑海里突然响起老张的声音。对,爆胎时踩刹车会导致重心前移,更容易侧翻。我猛抬脚,脚下的油门踏板弹回原位,同时双手稳住方向盘,不再跟那股蛮力较劲,而是顺着车身的摇晃轻轻调整方向,像在安抚一头暴怒的公牛。
车身的晃动渐渐平缓了些,但左前轮已经彻底瘪了下去,轮毂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嘎”声,火星子溅起来,落在挡泥板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我借着这股缓冲的劲儿,慢慢将车往左侧的平地靠,那里的碎石少些,相对平整。
“还差一点……”我咬着牙,感觉手臂的肌肉都在尖叫。房车的惯性太大,即使松了油门,依旧在往前冲,瘪掉的轮胎像个不听话的孩子,一个劲地想把车往沟里带。就在车头快要对准平地时,车身突然又往右侧倾斜,原来刚才的土坡边缘被车轮碾松了,一小块路基正顺着沟壑往下滑。
“拼了!”我猛地往右打了半圈方向盘,同时短促地按了下刹车——这是冒险,但此刻只能赌一把。车身剧烈地横甩出去,后轮离地的瞬间,我看见沟底的碎石离自己只有半步之遥,心脏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最终,房车以一个近乎横躺的姿势停在了平地上。引擎还在突突地转着,左前轮彻底变形,轮毂歪成个不规则的圆,轮胎的橡胶碎片撒了一地,像被撕碎的绷带。
我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深深嵌进了方向盘的皮套里,留下五个月牙形的印子。副驾的工具箱门开着,老张送我的那把应急扳手正卡在座椅缝里,上面还沾着上次在青海湖捡的盐粒。
缓过劲来才注意到,刚才情急之下,右手臂被甩过来的扳手划了道口子,血珠正顺着胳膊往下滴,滴在脚垫上,晕开一朵朵小红花。我从急救包里翻出碘伏,往伤口上倒时疼得龇牙咧嘴,却突然笑出声——刚才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的竟然不是害怕,而是“幸好没把房车撞坏,不然又得花钱修”。
远处的风沙渐渐平息,我蹲在瘪掉的轮胎旁抽烟,看着那圈扭曲的轮毂发呆。这已经是第三次在路上爆胎了,第一次是在盘山公路,第二次是在雨林边缘,每次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但奇怪的是,每次化险为夷后,再看眼前的风景,总觉得比以前更清晰些。
就像现在,戈壁的落日把云彩染成了血红色,远处的雅丹地貌像一群沉默的巨人。我摸出手机给老张发消息:“又爆胎了,这次在戈壁,差点翻进沟里。”
他秒回:“人没事就好。轮毂变形了别将就,找个镇子换个新的。对了,记得检查备胎气压,上次你说嫌沉没带,这次知道错了吧?”
我看着小息笑,手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心里却踏实得很。原来所谓的勇气,不是不害怕,是就算手抖得握不住方向盘,也敢在失控的瞬间,拼尽全力把命运往回扳一把。
天黑透时,我终于换上了备胎。新的轮胎在月光下泛着黑亮的光,我拍了拍它,说:“下次靠谱点,别再吓唬我了。”
风从戈壁深处吹来,带着沙子的味道,像是在应和。远处传来隐约的狼嚎,却没让我觉得害怕——毕竟,刚从比狼更凶的“失控”里逃出来,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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