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窟的晨光比预想中更“调皮”。林墨蹲在佛龛前的蒲团上,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时间——六点四十分,天窗透进来的光还只是道细瘦的银线,落在卧佛的衣褶上,像根被遗忘的丝线。
“别急,”苏晚的相机架在旁边,镜头对准佛的侧脸,“老法师说这窟的光是‘活的’,每十分钟就换个模样。”她往手心里哈了口气,戈壁的清晨寒气刺骨,三脚架的金属腿上结着层薄霜,“咱们得跟它比耐心。”
林墨的速写本摊在膝盖上,第一笔落在佛的耳廓。晨光里的耳廓边缘泛着层绒毛似的光晕,她用铅笔轻轻扫过纸面,想留住那点朦胧的暖。可刚画到下巴,那道银线突然往佛的胸口挪了寸,原本晕染的光晕收得锐利起来,像被剪刀裁过的布。
“你看!”苏晚推了推她的胳膊,相机屏幕上,卧佛的锁骨处突然亮起个菱形光斑,“七点整,光影准时变了。”林墨赶紧擦掉重画,笔尖在纸面摩擦出沙沙声,这次她学乖了,先快速勾勒轮廓,再用不同深浅的线条捕捉光影的流动——就像苏晚调快门速度那样,跟着光的节奏走。
七点二十分,阳光突然变得“张扬”起来。天窗的角度让光线斜斜地劈开黑暗,在佛的腹部投下道狭长的光带,把壁画上的缠枝纹照得像在生长。苏晚突然站起来,抱着相机往后退了三步:“得换个角度,光带边缘的明暗对比太强,得让镜头离远点。”
林墨跟着挪位置,膝盖在蒲团上硌出红印。她看着光带慢慢往上爬,像条苏醒的蛇,佛的手掌原本隐在阴影里,此刻被光舔到指尖,指甲盖的弧度突然变得清晰,连壁画上细微的裂纹都看得分明。“原来光也会讲故事,”她喃喃自语,“从脚到头,像在给佛盖被子。”
八点整,最神奇的时刻到了。阳光穿过天窗的雕花窗棂,在佛的眼睑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落了层金粉。苏晚屏住呼吸按下快门,连按三下才停手:“老法师没骗我,这光影真能让佛像在眨眼。”林墨的铅笔悬在半空,看着那层金粉似的光,突然不敢下笔——怕自己的线条太粗,惊扰了这份灵动。
蹲守到第八十分钟时,林墨的脚麻得像不属于自己。她扶着墙壁站起来活动,发现苏晚的额角渗着汗,明明寒气逼人,她却因为一直紧绷着调参数,后背的工装裤都洇出片深色。“你看这组对比,”苏晚把相机递过来,屏幕上是从六点到八点的照片合集,光影像条流动的河,“每道光都在跟佛对话,咱们不过是偷听的人。”
九点的阳光终于变得“直白”,不再有朦胧的过渡,把佛的轮廓照得清清楚楚,却少了那份藏在阴影里的温柔。苏晚收起相机,镜头上的霜早就化了,留下圈淡淡的水痕。“该走了,”她拍了拍林墨的速写本,“再蹲下去,光就变成‘硬骨头’了,嚼不动。”
走出石窟时,阳光已经晒得人发暖。林墨翻着速写本,三小时的光影变化被她画成了连环画:从细瘦的银线到狭长的光带,从绒毛似的光晕到金粉般的光斑,最后定格在佛眼睑上那瞬“眨眼”的温柔。苏晚的相机里存着更精确的记录,光圈从f\/5.6调到f\/8,快门从1\/30秒变到1\/125秒,ISo始终稳定在400——那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两个蹲守者与光影的默契。
“其实光影和人一样,”林墨突然说,“太直白了少点味道,藏点阴影才更耐看。”苏晚笑起来,把相机背带往肩上紧了紧:“所以咱们才蹲这三小时,不就是为了等光把‘心里话’说出来的那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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