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的煤油灯芯跳了跳,把八仙桌上的棋盘照得更亮了。顾老爷子重新坐定,手指在黑棋子里拨弄着,磨圆的玻璃珠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倒比刚才多了几分漫不经心——可许诺知道,这才是最要当心的时候,老将军越是平静,下一步的攻势可能越猛。
“接着来?”老爷子抬眼,烟杆斜斜靠在桌角,“这盘我不藏着掖着,你要是还能守住,就算你真本事。”
“听爷爷的。”许诺拿起白棋子,指尖轻轻蹭过木棋子的纹路,依旧是不急不躁的模样。顾长风站在她身后,悄悄把刚才攥皱的衣角捋平,心里却比上一盘更紧张——父亲这话里的意思,是要拿出真本事了。
老爷子落下第一颗黑棋,依旧是中路。但这次不同,棋子落得极稳,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像搭积木似的,一层层往许诺的棋区压过来,连边角的空隙都没留。
“爸这是要逼她主动进攻啊。”顾建国端着搪瓷杯,眉头拧成了疙瘩,“只守不攻,早晚得被压垮。”
刘梅凑过来看了眼,也点头:“就是,哪有下棋只守的?这姑娘也太固执了。”
顾建兰没说话,却挑着眉梢,眼神里明摆着“看你怎么撑”。她不信许诺还能像上一盘那样,随便落个子就能找到破绽——父亲这次的棋路,密得跟铁网似的。
许诺却像是没看见那步步紧逼的黑棋,依旧把白棋子落在自己的棋区边缘,慢慢补着空缺。老爷子看了眼,嘴角勾了勾:“还守?你就不怕我把你这一片都吃了?”
“怕啊。”许诺抬头,笑得坦然,“可我更怕急着进攻,把自己的棋路给乱了。爷爷您看,您现在攻得猛,可您右边的棋,是不是离得太远了?要是我现在冲过去,您得回头护吧?可我不冲,我就守着自己的地盘,您攻得越久,精力越分散,到最后说不定还得撤回来。”
老爷子的手指顿了顿,看向自己右边的棋区——还真被她说中了,为了压许诺的棋,他把右边的棋子拉得太开,确实留了空隙。可他没改棋路,反而又落下一颗黑棋,把许诺的白棋又逼退了一步:“我就算有空隙,也能先吃了你这小片棋。”
“那爷爷就吃。”许诺没慌,反而又补了颗白棋在后面,“这片棋就算被吃了,我还有别的地盘。可爷爷您吃了这片棋,得用三颗棋子吧?这三颗棋子要是用在别处,说不定能攻得更猛。现在为了吃我这点棋,浪费了力气,多不划算。”
“你这丫头,倒会算账。”老爷子被逗笑了,烟杆在桌上磕了磕,“下棋哪有算划算的?要么赢,要么输,哪来这么多弯弯绕?”
“生活里不都是弯弯绕嘛。”许诺拿起水杯,喝了口温水,“我开铺子的时候,有次进了批布料,本来想做床单卖,结果布料太薄,做床单不结实。我要是急着降价卖,肯定得赔本。我就没急,把布料裁成小块,做了布口袋,给军嫂们装针线,还在袋口缝了小绳子,能挂在墙上。您猜怎么着?不仅没赔,还多赚了点。”
赵兰英刚好端着一碟花生进来,听到这话,笑着接话:“可不是嘛!那布口袋我也有一个,装着针线不占地方,比用铁盒子方便多了。小诺这孩子,就是会想办法,不钻牛角尖。”
老爷子没说话,却慢慢撤回了一颗黑棋,往自己右边的棋区补了补。顾长风松了口气,悄悄在许诺耳边说:“你可真行,我爸都被你说动了。”
“不是我说动了爷爷,是爷爷自己想通了。”许诺小声回,眼睛还盯着棋盘,“爷爷是老革命,最懂‘不做亏本买卖’的道理,下棋跟打仗一样,不能为了小利丢了大局。”
接下来的棋,走得慢了些。老爷子不再猛攻,开始慢慢调整自己的棋路,偶尔还会试探着往许诺的棋区靠一靠;许诺依旧不进攻,只稳稳守着自己的地盘,偶尔还会故意让一步,给老爷子留个小空隙——可那空隙不大不小,老爷子要是去占,就得分散精力,不占,又有点可惜。
“你这是故意的吧?”老爷子盯着棋盘上那个小空隙,无奈地笑了,“给我留个钩子,让我拿不定主意。”
“爷爷您精明,肯定不会上钩子。”许诺落下一颗白棋,把自己的棋路补得更稳,“我就是觉得,下棋不用非得拼个你死我活。就像过日子,邻里之间要是天天争对错,日子肯定过不踏实;要是互相让一步,大家都舒服。”
顾建兰在旁边听着,终于忍不住开口:“可下棋就是要分输赢啊!哪有像你这样,只守不攻的?这要是在战场上,早就被敌人打败了。”
“二姑,战场上也不是只有猛冲猛打啊。”许诺转头,语气依旧温和,“爷爷当年在朝鲜,不是还用过‘坚壁清野’的法子吗?守住阵地,等敌人没了粮草,自然就退了。我这棋路,跟‘坚壁清野’差不多,守住自己的地盘,不浪费力气,等爷爷攻累了,咱们就和棋,多好。”
这话刚好说到了老爷子心坎里。他放下黑棋子,拿起烟杆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你这丫头,不仅会下棋,还懂点战术。当年我在山上守了三天三夜,就是靠着‘不浪费力气’,才等来了援军。要是当时硬冲,说不定早就没了。”
顾建国也点头:“爸说得对,当年我跟着您,最佩服您的就是这点——不管多急的仗,您都能沉住气,不做没用的牺牲。”
棋盘上的棋子渐渐摆满了。老爷子的黑棋占了中路大半,许诺的白棋守着四角和边缘,互不侵犯,却也谁都吃不掉谁。老爷子盯着棋盘看了半天,又看了看许诺,突然笑了:“这盘棋,怕是要和了。”
许诺放下手里的白棋子,笑得眼睛弯了弯:“爷爷,我下棋的宗旨是,只要和棋,我就算赢,因为我没费什么劲儿。”
“没费劲儿?”老爷子挑眉,“我刚才攻得那么猛,你能守住,还说没费劲儿?”
“真没费劲儿。”许诺指着棋盘,“您看,我没主动跟您争过一步棋,就守着自己的地盘,您攻过来,我就补一步,您不攻,我也不进。不像您,得想着怎么攻,怎么防,还得担心我会不会偷袭,比我累多了。”
这话逗得满屋子人都笑了。赵兰英笑着说:“小诺这话说得在理!过日子不就是这样嘛,别总想着争输赢,自己舒服,身边人也舒服,才是真赢了。”
顾建兰看着棋盘上的和棋,又看了看许诺坦然的样子,心里那点不服气终于散了。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小声说:“算你厉害,这棋下得,我服。”
刘梅也点头:“是啊,换了我,早就急着进攻,输得一塌糊涂了。小诺这心性,确实难得。”
老爷子站起身,拍了拍许诺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欣慰:“好一个‘和棋就算赢’!你这孩子,懂以退为进,懂不跟人硬争,比长风强多了。顾家要是能娶到你这样的媳妇,是长风的福气,也是顾家的福气。”
顾长风赶紧走过来,攥住许诺的手,笑得合不拢嘴:“爸,您这是同意我们俩了?”
“同意!怎么不同意?”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这么好的姑娘,再不同意,人家就跑了!”
堂屋里的笑声更响了。煤油灯的光落在许诺脸上,暖融融的。她看着身边的顾长风,看着满屋子不再带审视目光的家人,心里踏实极了。她知道,这场以退为进的棋局,不仅赢了和棋,更赢了顾家所有人的认可——最高明的胜利,从来不是击败谁,而是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接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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