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的日头还带着灼人的劲儿,可一踏进大学校门,热浪像是被凭空掐断了,主道两侧的香樟树长得比两层楼还高,浓绿的枝叶在头顶织成密不透风的绿穹顶,风一吹,叶缝里漏下的碎光都裹着凉意。华明清踩着树影往前走,心里忍不住叹:在这样的地方读书,要是荒废了时光,简直对不起这满眼的绿。
等他拎着行李到宿舍时,另外七个舍友已经到齐了,床上贴着名字,置物架上摆着行李,谁是谁倒不用猜,就是没摸清各自的来头。华明清放下背包,笑着提议:“咱们围桌子坐会儿吧?说说各自从哪儿来,往后四年也好有个照应。”
他先开了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军绿色的背包带:“我叫华明清,退伍回来的,家在琼花市的农村,爸妈都是种地的,快六十了。往后四年跟大家搭伙过日子,希望能处得像兄弟一样。”
坐在对面的男生先接话,说话带着点闽西口音,笑的时候会挠挠头:“我叫林成斌,来自三明,爸妈都在国营工厂上班,没啥特别的,以后多指教。”
旁边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镜架,声音温温柔柔的:“我叫奚春发,hN 桐城的,爸妈在文化馆工作,平时爱看看书,要是有学习上的问题,咱们可以一起讨论。”
挨着窗户的男生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眼神灵泛得很,语气里带着京城人的爽朗:“我叫胡安邦,家在京城,爸妈是机关干部。咱宿舍来自天南海北,这缘分可得珍惜。”
“我叫付华,SZ 益都的,爸妈都是大学老师,从小就被催着学习,往后还得跟大家互相监督。” 付华说着,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随手记了下每个人的名字。
“葛凤鸣,EZ 江汉的,爸妈在街道办上班,平时爱跟人打交道,以后宿舍有啥对外的事,我能搭把手。” 葛凤鸣个子中等,说话透着股热心肠。
最后剩下两个男生,其中一个比华明清还高小半头,站着跟铁塔似的:“我叫慕言夏,xY 伊利来的,爸妈在部队,跟华明清也算半个‘战友’了。”
最后一个男生笑着点头:“我叫马竹峰,京口的,爸妈是医生,跟华明清一个省,以后回家还能搭个伴。”
华明清一怔,随即笑了:“这么算下来,就我跟竹峰是同乡,你们七个各占一个省市,真是五湖四海聚一块儿了!对了,有没有少数民族的兄弟?要是有,咱们得注意下生活习惯,别犯了忌讳。”
大家齐刷刷看向慕言夏,他赶紧摆手:“别看我,我也是汉族!你咋突然问这个?”
“就是怕生活上有不方便的地方。” 华明清解释完,话锋一转,“既然都是汉族,相处起来就方便多了。我提议咱们宿舍先立个规矩:团结点,把学习、生活、卫生都抓起来,毕竟要一起住四年呢。”
奚春发立刻附和:“我同意!不如选个舍长吧?卫生、纪律有个人牵头,省得以后乱成一锅粥。”
胡安邦第一个举手:“我选华明清!他当过兵,肯定有经验,咱们听他的准没错。”
其他人纷纷点头,华明清也不推辞,手指敲了敲桌面:“既然大家信我,我想提三个规矩:每人一天轮流打扫卫生,从明天开始,我先打头;二是床铺得整齐,要是不会叠,我教你们,就按我这床的标准来;最后,中间的桌子别乱堆东西,进门得让人看着舒服。明天我找块木板,在床之间搞个挂东西的地方,省得行李堆得乱。”
没人有意见,谁不希望住得干净整洁?
第二天是报到的尾巴,学校没安排事。华明清早早就起了,揣着包烟往学校后门的建筑工地跑,昨天他已经量好了床柱间距,找了两块差不多大的木板,见了工人师傅先递烟,笑着说:“师傅麻烦您帮我把这两块板刨平点,以后挂书包用。”
工人师傅乐呵地答应了,他又顺道讨了几根钉子、铁丝和电线。回宿舍后,他踩着凳子把木板绑在床柱内侧,钉子朝上用来挂书包,又在每张床的中间柱上拉了根电线:“这电线用来晾毛巾,不过得拧干了再挂,别滴到下铺兄弟的床上。”
胡安邦拍了下手:“你这普通话标准得很,谁听不懂啊!”
华明清又补充:“我明天去买个拖把,水泥地容易起灰,每天拖一遍,床单也不用老洗。还有,咱们年轻人脚容易出汗,回宿舍就换鞋,袜子当天洗,鞋子用塑料袋装着放置物架上,味儿就散不了了。这两条大家同意不?”
马竹峰第一个点头:“太同意了!不然夏天一到,宿舍味儿能把人呛着。”
胡安邦也笑:“有道理,我可不想被人说不讲卫生。”
见大家都赞成,华明清拿出纸和笔,一边写值日表一边说:“我再拟个宿舍文明公约,咱们签字画押,互相监督。”
年轻人都好面子,胡安邦抢着先签:“这事儿得办得正规点!”
等公约贴在宿舍门上,华明清又笑着补了句:“要是觉得脚味儿重,换完鞋去洗漱间冲把脚,舒服得很。这条就不写上去了,咱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宿舍里顿时笑成一片,没人再把他当 “外人”。
谁也没料到,接下来几个月,华明清的校园生活跟开了挂似的……
开学第一天下午,辅导员进教室点名,翻到华明清的名字时顿了顿:“听说你是退伍党员?那先暂代团支部书记吧,咱们系这届新生就你一个党员。”
一个月后班级民主选举,他全票当选团支部书记;紧接着系团总支改选,他又被推为副书记。第二个月,他多了两个头衔:系学生分会副主席、院学生会副主席。第三个月,系学生党支部改选,他成了支部委员,院学生党总支改选,他又当选总支委员。
经济上也没了顾虑,班上大多是城市学生,他作为农村来的党员,拿了一等奖助学金,每月三十二块,对他来说跟天文数字似的。他第一时间给家里写信:“别担心我的生活费,助学金够花了。”
可华明清没飘,他知道这些头衔不是摆设。每天清晨五点,宿舍楼道还没亮灯,他就已经起床了:被子叠成方方正正的 “豆腐块”,是部队刻在骨子里的习惯;然后去操场打一套军体拳,额角刚出汗,天就亮了;接着在路灯下背半小时英语,回宿舍洗漱完,跟舍友一起去食堂吃早餐,再背着书包去教室。
公共活动他从不缺席,院运动会上,他报了三个个人项目,全拿了冠军;班级篮球赛,他带头跑全场,硬是把班级成绩冲到全院第三。辅导员笑得合不拢嘴:“这是我带过最争气的班!”
系篮球队也拉他入队,两场比赛下来,他从替补变成主力后卫,组织进攻一把好手,愣是帮系里拿了院赛冠军。系主任和党总支书记跟孩子似的,拉着他去聚餐:“这可是咱们系头一回拿冠军!”
学习上他更没落下,期中、期末考,各门功课都在班上一二名,笔记做得工工整整,舍友有不懂的地方,他总能掰开揉碎了讲。
寒假只放三十五天,华明清只回家待了十五天,剩下二十天全泡在图书馆和教室。春节回家,父亲告诉他:公社给办了退休,每月能拿二十四块,家里日子好过了。他还特意去拜访了刘晓坤、丁克欣两位老师,又跟县城的同学、战友聚了聚,这些人,说不定以后都是互相帮衬的缘分。初八一早,他就背着行李回了学校。
一学年下来,他毫无悬念地评上院三好生,拿了一百五十块的一等奖学金。系里的老师提起他就夸,同学都把他当榜样。
暑假他没回家,揣着学生证在省城的工厂间跑,见了领导就直截了当:“我是工学院的学生,想找勤工俭学的活,给口饭吃就行,能发点补贴更好。”
有三家工厂答应了,那会儿技术人员缺得很。华明清回校后,把没回家的同学按专业分组,每个组派个负责人,跟工厂对接好岗位:“每天记好考勤,有问题随时找我,别给工厂添麻烦。”
工厂领导见他靠谱,又提议:“能不能组织学生下午、晚上没课的时候来帮忙?晚上管饭,再给点补贴。” 华明清一口应下:“我回去跟同学商量,肯定能凑齐人。”
第二学年开学,系里领导全力推荐,华明清的职务又变了,辞了班上的职,当选院学生会主席、系学生党支部副书记、院学生党总支副书记(这职务以前都是辅导员兼的)、院团委副书记。
身兼数职,他没乱了分寸,先在学生会设了勤工俭学部,跟负责的同学交代:“之前联系的几家工厂能安排人,你们再多跑几家,争取让想打工的同学都有活干,记得跟工厂签好协议,别亏了同学。”
他还给学生会加了新活:除了迎新,再办个 “欢送毕业生” 活动;编本毕业学生联系册,方便以后走动;让文艺部搞个学生文工团,体育部除了院内比赛,再跟兄弟院校打友谊赛,丰富下课余生活。
就算再忙,他也没搞特殊,宿舍值日轮到大他,他从不找人代劳,叠被子、扫地、倒垃圾,跟刚入学时一样认真。舍友心疼他事多,说 “不用你值了”,他却摇头:“我是宿舍一份子,哪能搞特殊?规矩不能破。”
他还常跟舍友聊:“咱们能一起住四年,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老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咱们这同窗情更金贵。以后毕业天南海北的,说不定哪天就用得上彼此,可得好好处。”
宿舍里从没红过脸,永远热热闹闹的。
每天清晨五点,他还是雷打不动地起床,叠好豆腐块,去操场打军体拳,背英语,然后踩着朝阳走进食堂、教室、实验室。下午要么在学生会办公室处理事,要么去开会;晚上必去图书馆,往往是最后一个走的。
路灯下,他迈着军人特有的挺直步伐往宿舍走,影子被拉得很长,谁都看得出来,这小子的大学时光,过得比谁都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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