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王正见不停往我这行文呢，你小子都把坞堡修到金山西边了！”
李固一身戎装，对着李晟嗔怪，可脸上却是春风和煦，语气上也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
当初的北庭都护府可是连突厥王庭的一部分都囊落进去的，虽然后来严重缩水，但其从法理上来说，还是对这些区域具有管辖权。
自燕北崛起以来，两者便以庞大的金山山脉为分界。
之前李晟的越界追讨行为如果只是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那如今公然在金山以西建城塞，那就是蹬鼻子上脸了。
但辽阳郡王却不以为意。
庭州距此地还隔着大沙漠（今准噶尔盆地，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呢，北庭都护府实力较弱，早就没了干涉此处的办法，王正见也只能怒一下。
官司就算打到长安，估计连李林甫都没兴趣瞅一眼，更别说能入圣人的耳朵了。
随行而来的李守忠环顾四周：“此处背靠金山，可挡北边来的白毛风，南临大湖，还有不少能开垦的田地，若好好经营，不失为一处坚城！”
他拍了拍李晟的肩膀：“副经略的好意，某就却之不恭，收下这左金山堡（今新疆禾木）了。”
对方一听此话，登时就急了：“你这厮，竟敢以下犯上？以后本经略的驻地就在此处了，跟你金管没有关系！”
李固笑骂道：“反了你了！那碛口谁守？”
“反正王忠嗣如今焦头烂额，可是没心思来北边找麻烦了。”
李晟右手一指：“大不了让裴家的当个副都督，替某守着那处便是。”
裴玢有些懵逼：“额~~我？！”
自来燕北后，其对杜氏兄弟骤成一方大佬说不艳羡那是假的。
他们裴氏哪比杜氏差到哪去？
早知道草原这般好，之前就该让家中长辈活动活动，也整个世袭罔替的都督才是。
可惜如今九管一个萝卜一个坑。
但李固的突然西巡，却又让很多心思活泛之人心中有了希冀。
刚才李晟的话让辽阳郡王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如今朔方虽说还在硬顶，但从长安传来的消息分析，李隆基显然是没什么耐心了。
在其看来，如果一开始的迁延出兵确实是“军资不足，老卒匮乏”的话，那对已经进入天宝四年的大唐来说，王忠嗣依然是有些“居功自傲”了。
自节度使这个差遣设立以来，还没有哪个节帅敢公然违抗诏令。
四军镇加身就以为能不遵上意？
这可是戳了圣人的逆鳞。
但王忠嗣终究不同。
其从小在宫中长大，父亲又是潜邸从龙功臣，再加上为国捐躯的壮烈。
李隆基是打心底里想仿效汉武故事，与王忠嗣这个大唐冠军侯全了君臣之义的。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固佯怒道：“某这次西来没带李大，他可是幽怨得跟空窗妒妇一样，要不你去替他守辽地？”
“二兄，可饶了则个，大不了让这厮当这个前锋便是。”
李守忠却是不领情：“啧啧~经略都把耗子都抓光了，让某这前锋去啃草吗？”
“你俩少说两句。”
李固止住二人斗嘴：“要不我让高达夫来当这前锋？他的渤海旧地跟此处地形颇类，气候也像，打起仗来比你俩容易上手。”
“那哪成啊？”
李晟立马小声蛐蛐道：“高大诗人不是在盯着新罗吗？那处输入的农耕人口对咱们燕北这么重要，如何能走得开？”
“就是就是。”
李守忠也狠狠点头：“还有圣武国主崩逝，阿倍内世子新立，日本政局不稳，他还要整备水师，随时做好出征准备，哪能万里迢迢来这儿呢，这前锋某就不推辞了。”
缠绵病榻许久的圣武终于死了。
阿倍内已登基，号孝谦。
其请封国书已于去岁入长安，第十一次遣唐使团团长大伴仲麻吕在正旦大朝上得赐回诏，三叩九拜金殿陛辞。
日本正式进入女国主时代。
而李固的儿子天官奴也随即被封为世子。
其以“飞鸟”为姓（日本皇室为强调神性，都没有具体姓氏，一般以出生地称呼），号飞鸟王。
唐名李炎。
“不用争了，大家都有仗可打。”
李固摆摆手，命人将地图摊开：“此地不错，这两年我就在这儿待着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惊。
可他却自顾自继续指着地图道：“良器现如今将夷播海与热海之间的突骑施、葛逻禄余孽扫得差不多了，这很好，但这也只是第一步而已......朝廷如今既然已将碎叶军镇恢复，那就是有意染指河中地区，咱们动作必须要快了，不然西边的商道操于别人之手，我燕北又要被动。”
李晟眼中厉色一闪：“要不我扮成突骑施人，把碎叶城占了？”
“咳咳~~”
李固笑骂道：“高仙芝没得罪你吧？前脚刚承你个人情，后脚你就踹人家屁股，这有点太不地道了吧。”
“可若不如此，自左金山堡到怛罗斯城何止千里，中途所有不少肥美草场，但沙漠戈壁与无人荒野更多，若均以草原骑兵快速奔袭倒还勉强，但面对石国营造数百年的坚城，恐怕还是力有不逮。”
李守忠的疑虑不无道理，随即便得到了李晟的附和：“不错！我上次出征也只带了五百重甲，结果还是苦不堪言，生生折损了百余人，这还是在未曾攻坚，只是在平地野战而已，草场与绿洲的杂胡部落多少还能提供些补给。”
“突骑施覆灭，丝绸商道北线的贸易大受影响，咱们要把这金河重新疏通！”
李固右手食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长长弧线：“从咱们这里，一直到怛罗斯，沿途包括夷播海、热海在内的所有水源地、河谷地、绿洲，草场，咱们都要建上烽燧、兵站，之前突骑施人的弓月城、颉利州都督府旧址什么的也都利用起来。”
嘶~~
这可又是个大工程！
“也没你们想象得那么夸张。”
李固淡淡道：“来之前我已翻越过卷宗，当年高宗朝攻灭西突厥以后，丝路商道北线沿途是建了不少守捉与烽燧的，只是后来都被废弃了，这些可都是大青砖与岩石和了三合土垒起来的，坚固得很，咱们只是将其恢复旧观而已，半年时间应该就够用了。”
李守忠与李晟对视一眼，怪不得李固要亲自坐镇在此，原来是有此打算。
现在朝廷恢复碎叶，定是要将北线恢复。
大家都是打得一样的算盘。
“只是二郎在此迁延日久，后方会不会........”
李固双眼精光一闪：“某已有成算，若有什么妖魔鬼怪，也要现了原形才好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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