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七月末的暴雨,像是天上漏了个窟窿。
雨水抽打着城南错综复杂的陋巷,空气里弥漫着垃圾沤烂的酸腐气。
巷子深处,林峰蜷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像一只被丢弃的破麻袋。
雨水冲刷着他单薄的旧t恤,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
额角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混着雨水在苍白的脸颊上蜿蜒。
三个混混围着他,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
“妈的,查分?你也配?”黄毛一脚踹在林峰的腰侧。
为首的胖子踩住林峰撑在地上的手指,用力碾磨:“听好了,垃圾。林少发话了,像你这种阴沟里的老鼠,就该一辈子烂在这儿!”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喇叭声从巷口传来——
“特大喜讯!我校林烨同学以728分的优异成绩,勇夺我省理科状元!”
混混们闻言,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黄毛踢了踢林峰:“听见没?林少,728!状元!”
林峰挣扎着掏出那部屏幕碎裂的老旧手机,哆嗦着点开查分网站。
【考生姓名:林峰】
【总分:528】
这个分数,比他预估的少了整整两百分。
“哈哈哈!你这垃圾分数,给林少提鞋都不配!”
林峰像是被冻僵了,所有的挣扎都停滞了。
准考证从他指间滑落,掉进浑浊的积水里,缓缓打着转。
巷口的喇叭还在不知疲倦地循环播放着对“林峰”的赞美。
突然,一阵刺眼的车灯划破雨幕。
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无声地停在巷口,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精致西装的少年撑着伞走下。
那是林烨——顶替了他成绩的人。
林烨缓缓走到林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不是我们班的林峰吗?”他的声音带着虚伪的关切,“考得怎么样?我听说你一直很用功。”
林峰抬起头,雨水和血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清楚地看到林烨眼中那抹毫不掩饰的嘲弄。
“528分。”林峰的声音嘶哑。
“啊,那真是可惜了。”林烨故作遗憾地摇头。
“不过你也别太难过,我父亲说了,可以安排你去他厂里工作。虽然辛苦点,但总比没书读强,对吧?”
林峰死死地盯着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林烨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忘了告诉你,清华的招生老师刚才亲自到我家了。他们说我这个分数,专业随便挑。”
他微微一笑,“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帮我考了这么高的分。”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进林峰的心脏。
林烨直起身,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随手扔在林峰面前:
“这是一万块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拿着它,离开这个城市吧。你留在这里,对谁都不好。”
雨水迅速打湿了信封,但依然能看清里面厚厚的钞票。
林烨转身走向轿车,临走前又回头补充道:
“对了,你的准考证我帮你收着了。反正……你也用不上了。”
车子无声地驶离,留下林峰独自躺在冰冷的雨水中。
他看着积水里那个湿透的信封,看着自己沉浮的准考证,看着这个荒诞而冰冷的世界。
许久,他发出一声低哑的、近乎野兽哀嚎的笑声。
他们偷走的,从来就不只是分数。
他们偷走了他寒窗十二年的每一个深夜,偷走了母亲积劳成疾省下的每一分钱,偷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信任。
雨越下越大,却洗不净这彻骨的肮脏。
冰冷的雨水灌进林峰的脖颈,流进额角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刺痛的灼热感。
他躺在浑浊的积水里,几乎能尝到自己血液混着雨水的咸腥味,像铁锈一样卡在喉咙。
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在积水中顽强地震动起来,屏幕微光映亮了他糊满血污的脸。
来电显示“王老师”。
一丝微弱的光,极其短暂地划过林峰几乎冻结的眼底。
王老师…那个曾说他“前途无量”的班主任。
他或许…是来问询真相的?
他用那只剧痛颤抖的手,几乎是凭着本能,划开了接听,按下免提。
“林峰。”
电话那头传来王老师的声音,但不再是记忆中和蔼或激昂的语调,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你…查到分了吧?”
林峰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模糊的气音。
王老师似乎并不需要他回答,径直说了下去,语速很快,像是要尽快完成一项不愉快的任务:“528分。这个结果…已经确定了。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事实就是这样。”
雨水流进林峰的眼睛,又涩又痛,但他死死盯着那部手机,仿佛能透过它看到电话那头的人。
“听老师说,”王老师的语气带上了一点几乎是施舍般的劝慰。
“留在这里,对你没好处。你还年轻,换个地方,找条别的出路,未必不能活。”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锥子,扎进林峰的耳膜。
“有些事,不是你能改变的。有些人,也不是你能招惹的。”王老师的声音更沉了,带着明确的警告。
“早点离开这座城市,对大家都好。这是老师…最后能给你的忠告。”
“嘟——嘟——嘟——”
忙音响起,干脆利落,没有给他任何反问、哀求甚至喘息的机会。
最后那点微光,在林峰漆黑的眼底彻底熄灭了,连灰烬都没有剩下。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比身下的积水还要冰冷。
耳朵里嗡嗡作响,王老师那冰冷的声音和刚才林烨得意的笑声混杂在一起,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他蜷缩起身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他想吐,却只能干呕出几口带着血丝的酸水。
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原来,通往未来的所有道路,都已经被彻底堵死,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留下。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雨水的腥气和垃圾的腐臭味,呛得他肺叶生疼。
许久,他发出一声极低、极哑的笑声,笑声在喉咙里滚动,像破损的风箱。
他用肘部撑地,不顾肋骨折断般的剧痛,一点点从泥水里挣起。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尖叫着疼痛。
他最后看了一眼巷口的方向,那里只有无尽的雨幕和黑暗。
然后,他拖着一条几乎无法着地的腿,一步一步,踉跄着,却带着某种被绝望淬炼过的坚硬,走向与那虚假颂歌相反的、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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