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黑”三个字，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林月心中漾开圈圈涟漪。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难道陷害她的人，并非远在贵妃宫中，而是就在她身边，甚至是她从未怀疑过的人？
她再次梳理司设司的人员。钱司正？她地位稳固，没必要冒险陷害一个下属。孙典簿？嫌疑最大，但动机似乎过于直白。其他掌设、女史？各有各的小心思，但谁有能力和胆量做下这等足以掉脑袋的事？
她将目光投向了那些平日里最不起眼的、负责具体执行的普通宫女和小太监。
尤其是那个负责去取香料的小蝶。
林月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小蝶。小蝶年纪不大，看起来怯懦胆小，和原主有几分相似，是孙典簿的同乡，平时对孙典簿颇为巴结。出事之后，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对林月避之不及。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但林月没有放弃。她利用打扫卫生、分发物品的机会，悄悄留意小蝶的言行举止，甚至她接触过的人和物。
几天观察下来，林月发现了一个细微的异常。小蝶最近似乎特别关注皇后宫中一个姓李的二等太监，偶尔会偷偷塞给对方一些小东西，比如绣帕、荷包之类的。而那个李太监，据林月从其他宫女八卦中得知，似乎嗜赌，在外面欠了不少钱。
一个普通的司设司宫女，巴结皇后宫里的太监做什么？而且那个李太监职位不高，并非什么实权人物。
除非……有某种特殊的交易？
林月想起了那包作为证物的“迷迭灰”。这东西是西域贡品，管控严格，寻常宫人根本接触不到。如果是小蝶调包的，她是从哪里弄来的？
她联想到了那个在香料库附近出现过的面生小太监。会不会就是那个李太监找人假扮的？目的是将东西交给小蝶，或者制造混乱？
一个大胆的猜测逐渐在林月脑海中形成：
或许，指使小蝶的并非孙典簿或柳贵妃，而是皇后身边的人？比如那个李太监，他因为欠下赌债，被某个想打击皇后或者单纯想搅浑水的势力收买，利用职务之便弄到了“迷迭灰”，再通过同乡关系利诱或威胁小蝶，让她在取香料时调包？事后，既可以除掉原主这个可能察觉到异常的女官（原主对香料熟悉），又能在关键时刻将线索引向柳贵妃（通过孙典簿的关系），一箭双雕？
而皇后，因为头风发作和证据指向，自然会怀疑柳贵妃，反而不会去细查自己宫里出了内鬼。这就是“灯下黑”！
这个推测让林月脊背发凉。如果真是这样，那幕后黑手的心思可谓缜密狠毒！
但她没有证据。这一切都只是她的推测。
她需要找到证据，证明小蝶和李太监有勾结，并且找到他们获取和传递“迷迭灰”的途径。
这太难了。她一个被降职的宫女，寸步难行。
就在林月一筹莫展之际，转机意外出现了。
那天，她照例去给冷宫那边的老嬷嬷送些吃的和热水。几天接触下来，老嬷嬷对她的态度缓和了许多，虽然依旧话不多，但偶尔会提点她一两句宫里的规矩和人情世故。
这次，老嬷嬷吃完东西，看着林月忙前忙后地帮她收拾那破旧的住处，忽然叹了口气，说道：“丫头，你心肠不坏，在这吃人的地方，是福也是祸。”
林月苦笑道：“嬷嬷，我现在自身难保，只求能查明真相，留条活路。”
老嬷嬷混浊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缓缓道：“有些事，急不得。有些人，藏得深。你想找的东西，或许不在明面上，而在……影子里。”
“影子里？”林月不解。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但规矩之外，还有见不得光的‘影子’。”老嬷嬷意有所指，“有些消息，有些东西，明面上查不到，或许……可以去‘影市’碰碰运气。”
“影市？”林月心中一动，这是她从未听过的词。
“宫墙之下，亦有乾坤。”老嬷嬷没有多说，只是用手指蘸了水，在破旧的桌面上，画了一个扭曲的、像是蛇形的图案，“每月望日，子时三刻，西华门废弃水井旁。能否找到，看你造化。”
说完，老嬷嬷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林月看着桌上渐渐干涸的水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宫里的黑市？！
这老嬷嬷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又为什么要告诉她？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但林月知道，这可能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今天，正好是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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