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空气中也开始透出凉意。
林其煦认真地考虑着阿姐说的话，他也觉得有道理，只是除了余庆兄妹和赵初荷，还有安哥儿的启蒙呢。
林其姝抬手指了指自己，“你是不是忘记我们两个都是爹爹亲自教的啦？我教几个孩子识字还是不成问题的，等你考完得闲了，你再来继续教。”
“阿兄先好好准备考试，阿姐教我们也是一样的！”林其安也冒出小脑袋，附和着林其姝的提议。
见他们两个都这么说，林其煦也不再纠结，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
说起考试，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阿姐，这是石兄寄过来的，里头给我列了一些书单，让我尽力去找来看看。
另外石兄还说，按照他们游学的安排，他们明年三月底会到咱们的府城广陵县，那会儿我也正在府城准备府试，他约我在广陵县再见一见呢！”
林其姝有些惊讶，“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还通着书信呢？”
林其煦有些得意地又将书信放入衣襟贴胸放好，“大约是我和石兄比较投缘吧。对了阿姐，石兄还问你会不会陪我去呢。”
说起这事，林其姝也早有计划，虽说要培养孩子的独立意识，可这一切都是要建立在安全的前提下。
煦哥儿是冬至那日生的，再过一个多月就满十二岁了，还只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半大孩子。
林其姝想着还是有必要陪着他一起去的，刚好趁这次机会教教他出远门要注意的事情。
古代出行一次不容易，虽说府城广陵县就在隔壁，但是坐马车赶路也需要将近一天左右。
提前定马车、定客栈这些事情林其煦都还没做过，这次刚好带他实践一下。
更关键的是，外头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林其姝都不敢想。
“你还没出过远门，第一次出去阿姐自然是要陪着你的。等以后你再大点，你再自己出去。”
听到阿姐会陪着自己一起去，林其煦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真要他一个人去，他心里确实有些发怵呢。
整个学塾数十名学子，今年只有他们十几人夫子认为可以下场一试，而他是其中年纪最小的。
姐弟三人刚回到院子里没多久，院门就被敲响了。
这个点了，是谁啊。
林其姝有些警惕地开口，“是谁啊？”
门外传来马有才的声音，“林掌柜，是我。”
这才两个时辰，马有才就凑够钱了？
林其姝取下门闩，侧身让马有才进来，林其煦听到了动静也出来陪着阿姐。
“不好意思林掌柜，我本来是想到您铺子里找您的，但是店里的伙计说您已经回家了，我就冒昧地过来打扰了。”马有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他自打在家中下定决心后就想着速战速决，直接就出来找林其姝了。
林其姝伸手引他进堂屋坐下，又倒了一杯姜茶给马有才。
马有才捧着手里暖呼呼的姜茶，手指紧了紧，试图从这点温暖上攫取开口的勇气。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然后将茶盏放在一旁的矮几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
马有才把布包放在膝上打开，里面露出的赫然是几本账簿。
林其姝愣住了，不是，这也太快了吧。
她是准备策反马有才来着，可她下一波准备找机会在他身边说举报偷税偷税官府有奖的“路人”都还没安排好呢，他就这么突然地带着账簿上门了？
刘荣他知不知道自己这波裁员裁到大动脉了？
林其姝对马有才的来意已经猜到了一半，但面上却是不显，只故作疑惑地问道，“马账房您这是？”
“林掌柜，这是我在刘记做账房以来，经手的一些账目，真账本和假账本都有。这里只是其中几本，完整的还在我家里，我想着您应该用得上，跟您做笔交易。”马有才鼓足勇气，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这么重磅的吗？
林其姝微带讶意地看向马有才，“马账房预备做笔什么交易？”
“我将手中这些账簿二十两银子卖与您。”马有才开口说完这句话，又低头用手摩挲着账本，“我知道这些账本一旦流出，大家立马就会知道是我干的，以后我可能也很难再找到活计了。
可是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我现在急需钱，可刘荣对我的污蔑还有许多人不知真相，我也找不到别的工作。
况且，我忍不下这口气。”
最后这句话，马有才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林其姝沉默地把马有才盏子里的姜茶续满，“你就没考虑过拿着这些账簿去官府举报刘荣偷税漏税？”
“去官府？”马有才一愣。
林其姝发现这儿的百姓被前任县令的做派弄得已经不太信任官府了，不是逼不得已都不会想到通过官府解决问题。
不过确实也是，似晏大人这般清正为民，刚正不阿的的官员的确难以遇上。
“我朝自几年前颁布新的商税法以来，因商税上缴比例降至一成，所以相应地对偷税漏税的处罚也加重了。
凡是发现偷税漏税的商户，会判罚交应补缴税额三倍的罚金。若是有人举报，则奖励举报的民众应补缴税额的半数作为举报的赏钱。
若是漏税超一百两的，还会被官府取消行户牌，不得再经商。
你手中既有这几年的账簿，想必也知道刘荣漏缴了多少税。
若是去官府举报刘荣做假账偷税漏税，想必你获得的赏金比二十两要多不少。”
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串，林其姝都有些渴了，端起自己的盏子也喝了口姜茶润润喉，又接着说。
“邗江县商户偷税漏税问题积弊已久，晏大人是个办实事的好官，也许现在正缺一个机会。你若此时为他递上快刀，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马有才的表情明显动容了，似是在认真思索。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林其煦也开口了，“况且，你不想亲自扳倒刘荣吗？”
这话一出，马有才眼中瞬间迸发出类似仇恨的目光。
仅是一瞬马有才就做好了决定，他豁出去了。
他起身朝林其姝作揖，“感谢林掌柜今日援手，马某感激不尽！”随后他将账簿又重新用布包好，告辞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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