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十二年仲夏,长安的热浪卷着渭水的水汽漫进东宫,谋断堂内的青铜冰鉴早已消融大半,可李宸翊的目光,却死死钉在案头那幅摊开的《大唐水系舆图》上。舆图上,黄河如带、长江似练,可连接南北的旧河道,却被朱笔圈出了密密麻麻的淤塞标记,像一道道勒在盛世版图上的枷锁。
自正式监国以来,李宸翊便收到了数十封急奏:江南漕粮经陆路转运长安,损耗高达四成,沿途民夫徭役繁重,常有逃荒者;北方的铁器、药材滞塞于汴梁,江南百姓却因农具短缺误了农时;江淮一带更是连年受水患之苦,淤塞的河道让汛期洪水漫过堤岸,淹了无数良田。
“南北不通,社稷难安。”李宸翊拄着玄铁拐杖,指尖重重敲在汴水与邗沟的交汇处,“疏浚大运河,打通南北水运命脉,便是监国后第一桩民生要务。”
七月初一的太极殿朝会,当李宸翊将《大运河疏浚总纲》呈至御案时,殿内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户部老尚书率先出列,花白的胡须因急切而颤抖:“殿下,此工程需征调民夫百万,耗银逾千万两,国库虽充盈,可西域军屯、北疆戍边皆需钱粮,若尽数投于河工,恐动摇国本!”
宗室勋贵李延也跟着附和,他斜睨着舆图,语气带着几分轻视:“前朝炀帝便是因凿运河劳民伤财,落得身死国灭的下场。殿下刚监国便行此大役,不怕重蹈覆辙,惹得民怨沸腾吗?”
文武百官顿时分成两派,新提拔的务实派官员力挺太子,称运河贯通能解漕运之困、安江淮民生;旧勋贵则死守“无为而治”的旧念,唯恐工程动了他们的既得利益。
李宸翊却早有筹谋,他示意属官展开另一份账册,声音沉稳如磐:“诸位所忧,孤已尽数考量。其一,资金非国库独担——江南盐铁税、运河沿线商埠税可专项划拨三成,再许西域胡商、江南望族入股运河商道,五年内免其商税,以商养工,可解银钱之困;其二,民夫改‘无偿徭役’为‘工银制’,每日发粮三升、工银五文,家眷免半年赋税,凡克扣工银者,以贪腐论罪,绝不让百姓受苦;其三,工程分段推进,先通汴梁至扬州段,待初见成效再拓其余河段,可避急功近利之弊。”
他顿了顿,玄铁拐杖敲击金砖的脆响,震得殿内议论声渐歇:“至于前朝之鉴,孤以为,炀帝失在苛政虐民,而我大唐行的是‘以工代赈、以民为本’。运河成,则江南粮米三日可达长安,北方铁器遍入江淮,江淮水患可除,此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何惧非议?”
御座上的李佑,望着儿子笃定的神情,浑浊的眼中泛起精光。他颤巍巍举起传国玉玺,沉声道:“宸翊所谋,兼顾国计民生,合乎盛世之需!”
一道皇帝令下,满殿哗然化作山呼。旧勋贵们面面相觑,再也不敢多言,新班子的官员则精神大振,大运河疏浚工程,就此定下基调。
工程启动的次月,汴梁传来急报——当地豪强赵氏,竟霸占了汴水旧道的核心河段,将其辟为私家鱼塘,还纠集家丁阻拦河工,放言“谁敢动赵家的地,便让他有去无回”。
赵家乃是前朝遗留的望族,在汴梁经营百年,连当地州官都不敢轻易招惹。督造官的奏报里,满是无奈:“殿下,赵家家丁手持器械,河工根本无法动工,再拖下去,恐误了汛期前的工期。”
李宸翊听闻后,二话不说,带着东宫暗卫与大理寺卿狄清,星夜赶赴汴梁。抵达时,只见赵家鱼塘旁,家丁们正与河工对峙,刀棍相抵,眼看就要酿成血案。
“住手!”李宸翊的声音穿透人群,玄铁拐杖拄在泥地上,溅起一片水花。赵家宗主赵坤见是监国太子,先是一惊,随即强作镇定,拱手道:“殿下,此乃赵家祖产,还望殿下留情。”
“祖产?”狄清冷笑一声,将一叠卷宗掷在赵坤面前,“你这‘祖产’,本是汴水官河,是你祖父当年贿赂地方官,巧取豪夺而来!更有甚者,你私囤河工粮米,高价倒卖,致使沿岸百姓无粮可食,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赵坤脸色煞白,还想让家丁顽抗,可东宫暗卫早已围了上来,寒光闪闪的刀兵让家丁们瞬间溃散。李宸翊望着围拢过来的百姓,朗声道:“赵家霸占官河、盘剥百姓,依《大唐律》,田产充公、主家流放漠北!河道即刻动工,凡参与河工者,工银加倍!”
百姓们爆发出震天欢呼,积压已久的怨气烟消云散。次日,汴水旧道上便响起了浚泥车的轰鸣,被霸占多年的河道,终于重见天日。
扫清豪强障碍,河工却又遇技术难题——汴梁至徐州段的河道,淤塞百年,河底淤泥深达数丈,且有大片硬石层,寻常工具根本无法开凿;更棘手的是,黄河与汴水的水位落差极大,漕船根本无法平稳通行。
工部的老水工急得团团转,连连叹道:“殿下,这硬石层坚如铁石,淤泥又挖之不尽,怕是要延误工期啊!”
李宸翊拄着拐杖,亲自下到河底查看。残足陷在冰冷的淤泥里,钻心的疼痛让他额头冒汗,可他却盯着硬石层,忽然想起破虏书院曾研制的“火淬凿石法”——以烈火焚石,再浇以冷水,利用热胀冷缩让石层崩裂。
“即刻传令,调工部火油、铁锤,用‘火淬法’破石!”李宸翊下令,又指着河底的淤泥,“让西域水工带来的‘浚泥车’尽数上阵,分段疏浚,昼夜不停!”
为解决水位落差难题,他又召来江淮水利名家,采纳“分级水闸”之策,在落差处建三道水闸,以闸门启闭调节水位,让漕船可平稳过段。
入秋时,江淮突降暴雨,扬州段河堤出现裂隙,洪水眼看就要漫进工地。彼时李宸翊正在扬州督查,听闻险情,当即带着亲兵与民夫冲向河堤。他拄着拐杖站在堤岸最险处,雨水打湿了冕服,却挡不住他的嘶吼:“编竹笼、填碎石!本太子在此,与尔等同守,绝不后退半步!”
民夫们见监国太子身先士卒,无不感奋,冒雨扛石、编笼,竟在洪水漫堤前堵住了裂隙。待险情解除,李宸翊的玄铁拐杖早已陷进泥中,残腿更是肿得老高,可他望着安稳的河堤,却露出了笑意。
乾元二十三年春,历时八月的汴梁至扬州段运河终于贯通。当第一艘满载江南稻米的漕船驶入汴梁漕仓时,沿岸百姓夹道欢呼,锣鼓声震彻数里。
漕船从扬州出发,仅用三日便抵达汴梁,损耗不足一成,远胜陆路;北方的铁器也顺着运河南下,江南农户捧着崭新的犁具,笑得合不拢嘴;江淮的河道经疏浚后,汛期洪水顺利入海,再无淹田之苦。
长安朱雀门举行了盛大的通航庆典,李佑亲登城楼,望着运河方向驶来的漕船,对身旁的李宸翊赞道:“昔年朕西征定疆,如今你浚河安邦,大唐盛世,后继有人!”
李宸翊拄杖躬身,玄铁拐杖的龙纹铜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此乃百官协力、万民辛劳之功。儿臣已拟《运河管护章程》,设漕运司专管河道维护,立工银核验制保障民力,绝不让运河成苛政之由。”
庆典之上,他以监国身份颁布令旨,将运河沿线商埠税赋减免三成,鼓励胡商汉贾往来贸易。西域的琉璃、江南的丝绸、北方的煤炭,顺着运河畅行南北,一座连接四海的商贸枢纽,就此初现雏形。
而在东宫谋断堂的舆图上,李宸翊已用朱笔描出了新的虚线——从汴梁向北延伸,直抵涿郡的河段,正等着他继续擘画。他知道,大运河的疏浚远未结束,可只要守着“民为本、法为纲”的初心,这道贯穿南北的水脉,定能成为大唐盛世最坚实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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