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色的光芒如同实质的洪流,瞬间吞没了厉惊寒的感官。灼热、浩瀚、威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直面恒星核心般的压迫感。这光芒中蕴含的并非毁灭,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本源、仿佛万物诞生之初最纯粹“火”与“光”的法则韵味,与她体内新融合的血火气息同源,却更加崇高。
耳边似乎有亿万生灵的祈祷、古老神魔的吟唱、星辰诞生与寂灭的轰鸣交织成恢弘的背景音。眼前只剩下无边无际、不断流转变化的赤金色光海。
这传送过程远比预想的漫长而剧烈。厉惊寒感觉自己的身体与神魂都在被这股磅礴的光芒反复冲刷、洗涤,左肩伤口处那阴寒的阴影侵蚀之力,在这至阳至刚的赤金光芒下,如同积雪遇烈阳,迅速消融瓦解。体内血脉暖流奔涌如沸,与外界光芒产生强烈的共鸣,贪婪地吸收着其中精纯的本源之力。就连沉寂的“死之钥”烙印,也在这光芒照耀下,表面符文流转,似乎在进行着某种微妙的调整与适应。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瞬息,或许是永恒。
脚下猛地一实,那无边的赤金光海骤然褪去。
厉惊寒踉跄一步,稳住身形,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难以用言语形容其广袤与宏伟的暗红色空间。这里似乎并非室内,更像是一个独立于正常时空之外的“界域”。天穹是深邃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血液,却又点缀着无数缓慢旋转的、散发着黯淡星光的古老符文,如同另类的星辰。脚下是同样暗红色的、光滑如镜的坚实大地,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而在这片广阔空间的中央,矗立着一座规模宏大得令人窒息的祭坛!
祭坛呈金字塔状,共分九层,每一层都有数十丈高,由无数块巨大的、呈现出暗金与暗红交织色泽的金属方砖垒砌而成,方砖表面刻满了复杂到极致的、与甬道壁面、与葬碑风格类似却更加玄奥的古老阵纹与浮雕。这些阵纹并非死物,而是如同活体的经脉,其中流淌着炽烈的、介于液态与光态之间的赤金色能量,使得整座祭坛仿佛一颗正在缓慢搏动的、巨大无比的心脏!
祭坛顶端,并非传统的平台,而是一个凹陷下去的、直径超过百丈的圆形“池”。池中并非液体,而是沸腾翻滚、纯粹由赤金色光芒构成的“光之海”!光海中心,隐约可见一道更加凝实、仿佛由光芒实质化构成的巨大虚影——那似乎是一口模糊的、横亘于光海之上的棺椁轮廓!棺椁虚影散发出难以想象的、混合了无尽生机与终极死寂的矛盾气息,正是这股气息,与厉惊寒体内的“归寂”棺椁、“死之钥”烙印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
初代守墓人“寂”的……传承核心?亦或是其部分力量的显化?
厉惊寒心神剧震,目光死死锁定那光海中心的棺椁虚影。她能感觉到,那虚影中蕴含的信息与力量,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若能参悟,必能让她对自身力量体系的理解产生质的飞跃!
但她也注意到,祭坛周围并非空无一物。在祭坛第一层广阔的基座边缘,矗立着数十尊高达十丈、身披古朴战甲、手持各种古老兵器、面容模糊不清的暗金色雕像。这些雕像并非死物,它们体内同样流淌着微弱的赤金光芒,如同沉睡的守卫,散发出肃杀而沉重的威压,任何贸然靠近者,恐怕都会遭到它们无情的打击。
而在祭坛正前方,那片空旷的暗红大地上,竟然早已有了访客!
距离祭坛约千丈之外,一道身着星枢制式华服、却披着暗紫色外氅、气息渊深如海的身影,正负手而立,背对着她,仰望着那宏伟的祭坛与顶端的光海棺椁虚影。那身影周围,空间隐隐扭曲,星光道韵自然流转,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与这赤金光芒格格不入的晦暗与阴冷。
当厉惊寒看清那人背影,感受到那熟悉的、却又掺杂了异样气息的星辰波动时,瞳孔骤然收缩!
“玄玑……星主?!”
那身影闻声,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面容,五官俊朗,却因常年身居高位而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只是此刻,那双本应蕴含无尽星辰智慧的眼眸深处,却缭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与……一丝隐藏极深的、近乎狂热的贪婪。
正是星枢叛徒,与百鬼楼勾结、囚禁墨辰的罪魁祸首——玄玑星主!
“厉惊寒?”玄玑星主似乎也略感意外,眉头微挑,打量着她,“没想到,你竟能寻到此地,还通过了‘血火炼心’与‘古门试炼’?”他的目光在厉惊寒身上扫过,尤其是在她掌心那已然隐去、却依旧能被他感知到的“死之钥”烙印,以及她周身隐隐流转的、与这古祭坛同源的血火气息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更深的算计。
“看来,墨辰那老东西,到底还是在你身上压了重注。‘守墓人’的血脉,‘死之钥’的烙印……还有这‘古道信物’。”玄玑星主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将这三样东西交予本座,念在你曾为星枢效力,本座或可留你神魂,送入轮回。”
厉惊寒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玄玑星主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他定然也是追寻着“古道”或“死之钥”的秘密而来!而且,他比自己更早抵达此地,对这里的了解可能更深。
“墨辰殿主待你不薄,星枢更是培养你之地。为何叛变?与百鬼楼勾结,图谋什么?”厉惊寒没有回答他的要求,反而冷声质问,同时暗中调息,恢复着穿越古门与方才激战消耗的力量,警惕地感应着周围,尤其是那数十尊暗金守卫雕像。
“待我不薄?”玄玑星主嗤笑一声,眼中阴霾更盛,“墨辰墨辰,永远压我一头!星枢正统?守旧迂腐!这方天地,纪元将终,唯有掌握真正的‘力量’,掌握开启‘门扉’、决定未来走向的‘钥匙’,才能超脱劫难,甚至……主宰新的纪元!”
他的声音逐渐高昂,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百鬼楼?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工具。影子?哼,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唯有这里——‘寂’留下的真正传承之地,血火古道的中枢祭坛,才蕴含着超越三钥、直达纪元本源的力量!只要得到这祭坛核心的‘源初之火’与‘寂灭之棺’的烙印,我便能真正掌控‘死之钥’,甚至窥见‘生’与‘命’的奥秘!届时,三钥齐聚,门扉洞开,我将为这方天地,选择一条全新的、由我主宰的道路!”
原来如此!玄玑星主的野心,远比想象中更大!他不仅要夺取三钥,更要窃取初代守墓人“寂”留在此地的核心传承,妄图成为纪元更迭的主宰者!
“痴心妄想。”厉惊寒声音冰冷,“凭你,也配染指寂之传承?”
“配与不配,试过便知。”玄玑星主眼神骤然转厉,不再废话。他显然也忌惮厉惊寒身上可能存在的变数,更担心迟则生变(比如可能追来的黑袍人,或者祭坛本身的变化)。
他猛地抬起右手,掌心之中,一枚复杂玄奥的星辰印玺虚影浮现——正是星枢重宝“玄天星圭”的投影!虽非本体,却亦蕴含着磅礴的星辰法则之力!同时,他左手掐诀,周身暗紫色的外氅无风自动,一股混合了星枢正统星辰道韵与某种阴冷晦暗力量的磅礴气息轰然爆发,赫然已达到了化神后期的恐怖层次!
“星陨——天罚!”
玄玑星主低喝,右手虚按!那星辰印玺投影光芒大放,引动祭坛空间上方那些黯淡的符文“星辰”!数十道粗大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暗紫色星光,如同天罚之矛,撕裂暗红天穹,向着厉惊寒攒射而下!威势之强,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对手!
厉惊寒不敢硬接,身法施展到极致,在暗红大地上留下道道残影,间不容发地躲避着星光的轰击。每一道星光落地,都炸开一个巨大的深坑,赤金光芒与暗紫星光交织湮灭,显示出恐怖的破坏力。
同时,玄玑星主左手印诀一变,竟引动了祭坛周围那些暗金守卫雕像的些许反应!数尊距离较近的雕像,眼中骤然亮起赤金色的光芒,缓缓转头,锁定了正在高速移动的厉惊寒!虽然没有立刻攻击,但那种被古老杀器锁定的感觉,让厉惊寒压力倍增!
玄玑星主竟能一定程度上影响这里的守卫?他对这祭坛的研究,果然极深!
不能任由他攻击下去!必须打破他的节奏!
厉惊寒眼中厉色一闪,在避过一轮星光攒射后,猛地将速度提升到极限,不再闪避,反而化作一道笔直的灰绿流光,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冲玄玑星主!手中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灰绿生死道韵、破军锋芒、血火气息、乃至一丝“死之钥”的终结道韵,被她强行融合,凝聚于剑尖一点!
“破军——贯星!”
剑光凝练如丝,撕裂空间,带着洞穿一切的意志,直刺玄玑星主眉心!
“雕虫小技。”玄玑星主冷哼一声,不闪不避,左手探出,掌心浮现出一面由无数细小星辰符文构成的晶莹盾牌。
“星璇御!”
剑尖刺中星璇盾的刹那,厉惊寒感觉如同刺入了一个不断旋转、卸力的泥潭,磅礴的星辰之力与她那融合了多种力量的剑光激烈交锋、湮灭!星光与灰红光芒交织爆裂!
“砰!”
厉惊寒身形巨震,向后倒飞,口中溢血。玄玑星主亦是身形一晃,退后半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料到厉惊寒这一剑的威力如此古怪而强横。
“果然留你不得!”玄玑星主杀意更盛,正要趁势追击,彻底解决厉惊寒——
“轰!”
祭坛后方,那扇紧闭的巨门方向,猛地传来剧烈的爆炸声与能量波动!两道略显狼狈、周身黑烟缭绕的身影,硬生生破开了尚未完全稳定的空间屏障,冲入了这片暗红界域!正是那两名紧追不舍的黑袍人!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祭坛前的玄玑星主与厉惊寒,也感受到了祭坛顶端那光海棺椁虚影散发的磅礴气息,眼中顿时爆发出炽烈的贪婪。
“玄玑!你果然在此!”首领黑袍人声音嘶哑,带着怒意,“想独吞‘源初之火’与传承?”
玄玑星主脸色一沉,显然没料到黑袍人这么快就追了进来,而且看样子与厉惊寒交过手。三方对峙,局面瞬间变得更加复杂微妙。
厉惊寒擦去嘴角血迹,冷眼看着突然闯入的黑袍人与面色阴沉的玄玑星主,心中念头飞转。
机会,或许就在这混乱之中。
她不动声色地,向着祭坛基座的方向,悄然移动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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