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市中级人民法院拍卖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埃落定后的萧索味儿。高高的拍卖台上，法官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在念一份过期菜单：“浩远物业有限公司，名下所属三栋老旧写字楼管理权、附属设备及相关合同权益，整体资产包。起拍价：人民币一千万元整。应买人登记：周海生。”
台下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眼神大多带着点看热闹的戏谑。坐在前排一个穿着半旧皮夹克、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中年男人举了下手里的号牌，嗓门挺大：“一千！”
没人吭声。偌大的拍卖厅里，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呼呼声。
“一千万元第一次…”
“一千万元第二次…”
“一千万元第三次！”
法槌落下，沉闷的“咚”一声。
“成交！买受人：周海生。”
老周，也就是周老板，咧着嘴站起来，冲台上法官拱拱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捡了大便宜的得意。他身边跟着的两个精干小伙儿，麻利地上去签文件办手续。
消息跟长了腿似的，瞬间就传开了。
苏氏集团总部，苏浩那间塞满了各种浮夸潮玩、弥漫着廉价香氛味的办公室里，一片狼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电脑屏幕碎成蛛网，限量版的手办断胳膊断腿躺在地上，名贵的红酒混着玻璃碴子洇湿了地毯。
苏浩像头被激怒的、却断了獠牙的野猪，红着眼珠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死死攥着手机。屏幕上正是他派去拍卖会的小弟发来的消息：“浩哥…完了…浩远…让人一千块拿走了…”
“一千块？！老子花几千万买的破公司！几千万！！” 苏浩猛地爆发了，把手机狠狠砸在对面的墙上，屏幕瞬间炸裂！“李响！周海生！我操你们祖宗！！” 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办公室里乱撞，最后一把抄起墙角装饰用的金属棒球棍，发疯似的对着那张昂贵的红木办公桌猛砸！
“哐！哐！哐！” 沉闷的巨响在空旷的楼层里回荡。
门被猛地推开，苏明远铁青着脸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脸色紧张的保安。他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状若疯魔的儿子，再看看一片狼藉的办公室，眼神里最后一点失望也化作了冰冷的厌恶和彻底的疲惫。
“把他，” 苏明远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心力交瘁的虚弱，“给我弄出去。送回他那个狗窝。没我的话，不准他再踏进集团半步！”
两个保安对视一眼，硬着头皮上前。苏浩还在挥舞着棒球棍，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李响和周海生。保安一个擒拿，夺下棍子，另一个架住他胳膊。
“放开我！爸！爸！是李响那个杂种！是他害我！我要弄死他！！” 苏浩挣扎着，被拖向门口，眼睛死死瞪着苏明远，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苏明远别过脸，挥了挥手，像在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办公室的门在苏浩绝望的嘶吼声中被重重关上。
……
城西，原本属于浩远物业、现在属于“星火实业”的那栋五层旧楼，气氛截然不同。
“星火实业”簇新的招牌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透着一股子新锐的劲儿。工人们正热火朝天地清理着门厅里浩远物业留下的最后一点垃圾，撕掉那些褪色的、带着“浩远”LoGo的旧海报。空气里飘荡着油漆和消毒水的味道。
顶层，原本属于钱森、后来短暂属于苏强的那间最大办公室，格局彻底变了样。钱森留下的那套浮夸的紫檀木老板桌椅早就被扔了出去，换上了线条简洁、符合人体工学的现代办公家具。巨大的落地窗擦得锃亮，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进来，将整个空间照得通透明亮。角落里，几盆高大的绿植生机勃勃。
李响就站在窗边。他今天没穿那套撑门面的西装，就是一件简单的灰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件黑色夹克，整个人显得挺拔又内敛。他看着楼下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眼神平静。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老周（周海生）搓着手，一脸春风得意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抱着文件箱的年轻人。
“李总！李总！” 老周嗓门洪亮，几步走到李响身边，指着窗外楼下，“搞定了！全都搞定了！那几栋破楼，还有里面那些还能喘气的合同，现在都在这儿了！” 他拍了拍身后年轻人抱着的文件箱，“嘿，您是没瞧见法院那场面，一千个！就一千个！跟白捡似的！苏家那脸，啧啧，怕不是都丢到太平洋去了！浩远这烂摊子，算是彻底姓‘星火’了！”
李响转过身，脸上没什么夸张的表情，只是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伸出手：“辛苦了，周哥。”
老周赶紧双手握住，用力摇了摇：“嗨！辛苦啥！跟着李总您，这活儿干得痛快！” 他环顾了一下这焕然一新的办公室，又看看李响，由衷地感慨，“这才叫气象啊！您是不知道，以前钱森那王八蛋在的时候，这屋子乌烟瘴气，跟个盘丝洞似的！现在多敞亮！”
李响笑了笑，没接话。他走到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光滑冰冷的桌面。怀里，那块贴身放着的古玉，毫无征兆地传来一股清晰的温热感，像有一小股暖流从胸口位置注入四肢百骸。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升腾起来——仿佛脚下这栋楼，楼里忙碌的人，楼外川流不息的世界，都与他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更紧密的联系。他的“势”，在无声无息中壮大、凝实了一分。
就在这时，那股温热感骤然变得有些烫人！李响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目光锐利地转向窗外，仿佛穿透了玻璃和城市的喧嚣，笔直地投向城市另一端——苏氏集团总部的方向！
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恶毒算计的意念，如同实质的毒蛇，带着刺骨的寒意，隔着遥远的距离，精准无比地“钉”在了他的身上！那恶意是如此纯粹和强烈，几乎要冻结人的骨髓！
是苏雅！
与此同时，怀中的古玉也猛地一热！一道原本细微的裂纹边缘，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弥合了一丝，变得光滑温润。而在那愈合的裂纹附近，一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微光，如同呼吸般明灭了一下，仿佛有什么新的东西在古玉深处悄然孕育。
“李总？您…怎么了？” 老周察觉李响神色有异，小心翼翼地问。
李响收回目光，手指在微烫的古玉位置轻轻按了按，感受着那新生的暖意与远处刺骨恶意形成的强烈反差。他脸上那点微末的笑意彻底敛去，只剩下深潭般的平静。
“没什么，”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崭新的办公室里，“听见点杂音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更广阔的天地，补充道，“这地方，刚收拾干净。接下来，该收拾外面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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