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钟声响过，待人都出来，肖民对几个老头说：“恁三个人去做木活儿吧，抓紧时间，今儿个一天啊。”
“再招四个工程兵，大个儿，你叫三个人……建成，小幸……二哥，你去吧？没事儿嘛……去吧，出出力，到时让玉红多给你们几个磕几个头……”
“浩叔，去做饭，手洗干干净净的……叫他们几个人帮着把做饭家伙弄去……”
那几个人和浩叔，就和保管去仓库。
“小伟，你会骑车不会？”
“会！”
“骑上我的车去叫玉红，啥村呀？刘家村是不是？叫她赶快回来，弄啥事儿嘞，她爹都死了还不知道嘞，还得叫人去叫……都养成这养她干啥！”
大家都呲着牙笑。
“来福叔，你去买肉，买豆腐……你这两天管住账，管住买东西。”
来福忙说：“好好好。”
“咱今儿个先用这些人，明儿个男劳力抬棺，早上过去吃饭。”
“今儿个这些人，咱们走吧，到主家照个面。”
肖民说完，回去把自行车推出来，交给小伟，小伟骑上跑了。
肖民在后面喊：“小心点儿，别给我怼坏！”几个老头已拿了木匠家伙，还抬着一根木匠板凳。肖民招招手，带他们往水莓家去了。
到了水莓家，水莓正在灶房里发呆，见大家来了，忙出来迎着。说句：“让大家受累了。”
“受啥累，这都是应该的。”老头们忙说：“木板在哪？”
她引他们到后院，掐去盖板的麦秸，老头们便说：“你不用管了，去前头吧，看有啥事儿。”
他们搬开木板，量尺寸，下线打墨儿。开始干起来。
肖民小声对水莓说：“你来。”
水莓跟他到灶房，低眉善颜说：“我这二十多块先给你，看闺女来带不带钱……”
肖民小声：“钱给来福，他管账……”他赶紧掏出钱塞给水莓，说：“一会儿他来你给他。”说完出来。
浩叔这几个人抬来做饭家伙儿，也是一顿忙活，垒起灶台，支起案板。
“去吧，去菜园弄点儿菜，给老慥说说，明儿个还有两顿饭。”
建成和小幸就拿个篮子去了。
来福来了。他说：“我去吧？”
肖民赶紧喊水莓：“你把钱交给来福叔。”
水莓从灶房出来，卑微地说：“就这几十块，也不知够不够……”
“没了少花……就是那回事儿，糊涂着就过去了……”来福低声说。他接过钱数了数，说：“八十七块，对不对？”
水莓点点头。
肖民忙摸自己口袋：十块零花钱也忘留了。
来福过来和肖民说：“我去吧？”
肖民低下声儿说：“能对付过去就行了。”
他忙小声儿说：“知道知道……将就割十斤肉，买个豆腐，糊弄过去算了。”他说着走了。
浩叔生起了火，说：“这一个火可不中……”
“那再垒一个呀，大个儿，想学木匠哩？再垒个火。”大个儿和二哥在后面看几个老头做木活儿。
大个儿笑着过来，说浩叔：“你这老家伙……”
正说着，小伟回来了，说：“车子放你门里了……”
“中，小伙怪快……今儿个你就在这跑腿儿，买啥你跟来福要钱，去代销点买。”肖民对他说。
“好……”
话音刚落，就听见玉红扯着声音，哭着她爹来了。声音由远及近，她进了家里。
肖民赶紧打手势叫停。说：“你先别哭，去后面磕头去……”他指指大个儿二哥：“都磕个头……”
玉红去给每人磕了头。回来又要扯起声去她爹的门前哭。肖民说她：“别哭别哭，有你哭的时候……来来来……”
玉红过来，肖民就说：“你那口儿啥时来？”
她低下头说：“人家不来……有事儿。”
“啥事儿比这事儿大？”肖民没好气问。
“他不来去他妈那……”她嘟哝着骂了一句，小声说：“离了他不过了？”
“惹气了？”肖民说：“你和你妈算一下，看得撕多少孝布……你不给你妈拿点儿钱？就你一个。”
她囧着脸说：“拿，拿……”
“另外，到晌午队里下工，你得去磕头呀，明天得叫人抬重嘞。”肖民看着她说。
“好好好……”
“现在，你去武林家，给武林磕个头，让他来。”肖民说。
她说句好，就去了。
建成和小幸把菜掂回来了。
来福在门外喊：“来两个人！”建成和小幸又跑出去，掂回来两篮豆腐，来福也掂着一篮肉进来。
浩叔连忙让放案板上。说：“赶紧洗菜，我切肉。”
建成说：“掌柜，叫俩妇女呗，叫咱洗菜？”
“先将就一顿，吃了饭再叫。”肖民说浩叔：“长着眼儿，别弄得明天没肉了。”
“放心吧，打不了锅，掉不了底。”
迟了一会儿，武林拐着腿来了。
肖民赶紧给他搬个凳子。蹲他身边问：“他这坟，用上去看不用？”
“得去看看，输戏不输过程嘛……”武林小声说。
“那你回来，看该买啥买啥，该做啥纸活儿，对联……就交给你了。”肖民说。
“玉红跟我去？”武林问。
“她不去……说她啥也不懂，她家老坟大家都知道，你去给定个位置就行了。”
“好好好，这你不用操心了。”武林说。他一个军官，如今落得给小庄的白事儿看个坟、做个纸活儿，给红事儿写副对联。也算依然保持着那种自以为的不俗身份，同时也为小庄人尽点村俗义务。
“烟哩烟哩？”建成过来偷偷问。
“把这事儿忘了。”肖民叫来福：“来福叔，去卖几条烟。”
“买啥烟？”来福过来问。
“两块钱一条那，要不两块五的。”肖民说。
“先买两条吧？明天估计得几条？”来福问。
“抬重两班儿，加上……二十五人，再加坟上四人，按三十个人，每人一盒是三条，买四条吧，宽裕点。”肖民说：“谁要别给，让他来找我。”
“好好好，我一盒一盒给谁都记住。”他说。
“小伟，来。”小伟也在后边看木匠干活儿，听见叫跑过来，问：“干啥？”
“买烟去……等等，武林叔，你要啥，让小伟去买。”
武林跟来福要张纸，掏出一支钢笔，写了几样，递给小伟。
这时，玉红回来了。肖民问她：“你往哪儿了？”
她说：“我去磕头了，家里有人的，都磕过了，没人的，等晌午下工再去吧。”
浩叔终于做成了饭，大家吃过。各执其事。
肖民说武林：“你别慌，我回去骑上车带你去；来福叔，给每人发盒烟。”
他又对打墓的四个人说：“晌午回来，还是给你们送饭？时间有点紧，大家辛苦一下，明天十点起殡，到上面多着十一点，这之前必须打成，打不成晚上加班，有啥条件，尽量满足，说吧。”
“多发一盒烟。”
“可以。”
“送水……”
“甭管了；要是送饭，菜里多加肉。”
“甭管了，保证按时完成任务。”四个人出去走了。
肖民回去推来车子，带上武林上坡去。
一路两人说着话：“你是原来就学过这？”肖民问他。
他笑笑说：“都有书呀，看得多了就知道了，咋着，到时交给你吧？”
“你不交给你孩子……”
“他不行……”他说。
“我行吗？”
“我看行……”
“那到时再说吧。”
肖民笑了笑。这时他俩已追上了那四个人，肖民说：“等着你们啊。”
“好，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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