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奉天殿,安静得能听见一根针掉落在金砖上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三筐金黄的稻谷上,仿佛要用眼神把它们盯出个洞来。
这哪里是决定天下英才命运的金銮殿。
这分明就是乡下地主家秋收的谷仓。
士子们彻底傻眼了。
他们十年寒窗,读的是四书五经,学的是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
可谁来告诉他们,这稻谷,要怎么考。
难道是数一数一共有多少粒米?
站在百官前列的淮西勋贵之首的李善长,此刻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黑。
他侧过头,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对着身边的同僚低声斥道。
“胡闹!”
“简直是胡闹!”
“国之大典,岂能如此儿戏!”
他的胡子都在微微颤抖,显然是气得不轻。
在他看来,让一个五品郎中主考已经是滑天下之大稽。
现在还弄三筐稻谷上来,这简直就是把朝廷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另一边,任昂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感觉自己的老脸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明可是他礼部的人。
这小子在殿试上搞出这么一出,他这个礼部尚书,脸上能有光吗?
回去之后,其他几部的同僚怕不是要把他给笑死。
不过,任昂倒是没有立刻发作,他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决定先看看顾明到底想干什么。
唯有刘基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表露出明显的情绪。
他只是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三筐稻谷,眼神中充满了思索。
片刻之后,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龙椅之上,朱元璋的好奇心已经被提到了顶点。
“顾明。”
朱元璋开口了,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你弄这三筐稻谷上来,莫不是要让这些士子,以此为题,作一篇八股文章?”
他一边说,一边饶有兴致地猜测着。
以物咏志,借物抒情,这是文人骚客的老套路了。
让这些士子对着稻谷写文章,倒也算是一个新颖的切入点。
然而,顾明却摇了摇头。
他对着龙椅上的朱元璋,恭敬地行了一礼。
“回陛下,非也。”
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中。
顾明直起身,目光缓缓扫过那一双双充满疑惑、震惊、不安的眼睛,然后朗声公布了答案。
“今日殿试之题,便是请诸位士子,辨认这三筐稻谷,有何不同,并写明缘由。”
“辨……辨认稻谷?”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大殿仿佛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
士子们彻底炸锅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没听错吧?辨认稻谷?”
“这算什么题目?这跟治国安邦有半文钱关系吗?”
“完了,完了,芭比q了……”
有几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士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子都开始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
“我想起来了!会试的时候!会试的时候那些个奇葩题目!”
“是他!肯定也是他出的!”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闪电劈中了所有人。
对啊!
那题目奇葩的让人摸不到头脑
现在再看眼前这三筐稻谷。
同样的离经叛道。
同样的闻所未闻。
众人瞬间就把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原来,从会试到殿试,这个叫顾明的家伙,就没打算按套路出牌!
一时间,无数道充满怨念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顾明。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顾明现在恐怕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天亡我也!我十年苦读,圣贤之言倒背如流,你却让我来认谷子?”
“我……我连稻子长什么样都没亲眼见过啊!”
不少士子欲哭无泪,心态彻底崩了。
他们试图从《诗经》、《齐民要术》之类的典籍中,找出任何与稻谷种类相关的记载。
“《诗经》里说,‘十月获稻’,可没说稻子长啥样啊!”
“《天工开物》?那是什么书?没听过啊!”
“有了!《周礼·地官·稻人》掌种稻,以分类其种,以辨其地,以土会其宜。”
“可……可具体怎么分的,书里也没细说啊!”
看着底下那群抓耳挠腮,愁眉苦脸的士子,顾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善意”的提醒。
“诸位士子,纸上得来终觉浅。”
“想要辨认这稻谷,光靠想是想不出来的。”
“诸位可以走上前来,亲手摸一摸,用鼻子闻一闻。”
“或许,答案就在你们的手中。”
此言一出,士子们面面相觑。
让他们这些自诩清高的读书人,去摸这些带着泥土的粗鄙之物?
不少人脸上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但为了自己的前程,他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犹豫了片刻后,终于有士子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他们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像是碰什么脏东西一样,轻轻地捏起几粒稻谷。
放到眼前看了看,又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不都一个样吗?黄澄澄的,一股子土腥味。”
“是啊,这能有什么区别?”
“我感觉我这筐的,好像比你那筐的要饱满一点?”
“胡说,明明是我这筐的更黄!”
一群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围着三筐稻谷,开始了他们自以为是的“学术探讨”。
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却没一个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在他们看来,这题目简直是莫名其妙,毫无用处。
难道以后当了官,还要亲自下地去分辨稻谷的好坏吗?那要那些农夫干什么?
然而,就在大部分士子都一筹莫展的时候。
角落里,有那么几位穿着朴素,皮肤略显黝黑的士子,却露出了与众不同的神情。
他们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咋咋呼呼。
而是默默地走到筐前,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抓起了一大把稻谷。
其中一个士子,将一把稻谷放在手心,仔细地搓了搓。
感受着谷粒在掌心滚动的触感。
他又将手凑到鼻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双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熟悉,随后是了然,最后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就是这个味道!
他太熟悉了!
第一筐,谷粒饱满,色泽金黄,带着新收割的清香。这是上好的新谷。
第二筐,颜色有些发暗,凑近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霉味。这是受了潮,已经开始霉变的陈谷。
第三筐,谷粒干瘪,颜色发白,捏在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这是长在贫瘠土地上,或者遭遇了干旱,没有长成的瘪谷。
这对于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公子哥来说,是天书一般的难题。
但对于他们这些真正从田间地头走出来的寒门子弟而言,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那几位出身贫寒的士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自信与喜悦。
他们不再犹豫,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提起毛笔,饱蘸浓墨。
“唰唰唰……”
在整个大殿的寂静中,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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